锦阳顿了一下,心里拿定了主意,拉过卫双行的手道,“四弟你……马上就能参加殿试了,这是你一辈子的愿望,现在放弃未免可惜,你安心留在中京考试,等大哥处理完家里的事,再回来接你……”
等处理完家里的事……你可知,我和你的时间,也就是二十几日了……那个时候,你也许到了冀州?也许已经到洛阳,总之,都不在我身边……
你可知,经此一别,你我恐怕再难相见。
卫双行心里窒息难受,嘴巴里苦味越来越浓,反手紧紧握住安锦阳的手臂,强忍着暴躁解释道,“他们没事,只是被占时看押而已,你现在回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卫双行握着安锦阳的手臂力道越来越大,纵然他说的是实话,可为人子女,安锦阳又怎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放着性命堪忧的父母撒手不管,自己在外快活?
“四弟……”安锦阳呆了一下,脸色白了一白,手里的包裹掉在地上,瓷雕的小人落在地上,磕成了碎片,不知为何,两人心里都是狠狠一痛,安锦阳白了脸,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涩声问,“四弟,你早知道了?”
卫双行心里钝钝的痛,安锦阳会怎么想他,是恼怒生气他的欺骗,还是心惊胆寒他的冷血?
不过安锦阳怎么想,他已经不在乎了,卫双行心里是有些绝望的,只要安锦阳能陪着他就好。
安锦阳白着脸勉强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裹,精神恍惚,卫双行对安府有怨愤,有恨,都是应该的,是安府欠了他的。
安锦阳不怪他,可安锦阳乍然想到最近几个月四弟的异样,恍然明白过来只怕那时候起,卫双行就知道洛阳的事了,恐怕连旺财都知道……
安锦阳想到卫双行竟是瞒了这么久,心里的异样也一点点浮上来,他同卫双行在一起,这一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了难过烦闷失落的情绪,可他马上要回洛阳了,他不想因为这些让两人不欢而散,安锦阳朝卫双行轻声道,“四弟,你以后多保重,等大哥回去处理好安府的事,再回来找你。”
安锦阳脸上勉强的笑,就如同刀子一般戳着卫双行的心窝,卫双行握着安锦阳的手臂把人扯到身前,一挥手,两人身后的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阻绝了一室的阳光,硬生生让安锦阳打了个轻微的寒颤,两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安锦阳却觉得面前的人陌生至极,又让他难过至极。
卫双行紧紧箍着安锦阳,隐在阴影里的脸都有些扭曲了,恨声道,“你要去哪儿,你果然会为了安府离开我,大哥,这就是你给我的,所谓的全部么?”
卫双行心里的绝望更深,他的话以其说是逼问安锦阳,倒不如说是拿刀在自己的心上戳几个窟窿,他已经不在乎安锦阳会不会觉得他变态,会不会觉得他无理取闹纠缠不休,会不会就此厌恶他了,他只是希望,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安锦阳能陪他过最后的一分一秒,卫双行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两个人,一人压在心里,清醒、绝望又贪婪看着安锦阳,一个又变态到宁愿伤害安锦阳,也要把人留下来。
哪怕接下来的时间,安锦阳待他入陌生人一般,不闻不问,他也要安锦阳陪在他身边,哪怕折磨安锦阳的同时,也加倍的折磨自己。
卫双行气血翻腾,他心绪压抑波动太大,牵动体内的真气,筋脉膨胀气血翻涌,喉咙间腥甜弥漫,竟是自伤了心脉,可惜,卫双行的话让安锦阳觉得既陌生震惊又心痛难过,安锦阳此刻心里也是烦乱不已,竟是一点都没察觉卫双行的异样。
“四弟……”安锦阳喃喃唤了一声,似乎是卫双行掐在他手臂上的力道太大,大得他疼得有些恍惚,分不清事实,看不清真相,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了,他们不是一直好好的么?“四弟,人生在世,事有可为有不可为…父母……”
“我不许!”卫双行暴躁地打断安锦阳的话,待察觉到安锦阳的目光,才又狼狈移开了视线,甩开握着安锦阳的手,平了平情绪冷声道,“安府的事我会处理,你哪也去不了。”
“四弟!”安锦阳身体晃了晃,瞧着卫双行的眼里都是陌生,不可置信地问,”四弟,你究竟怎么了,你这是,打算囚禁大哥么?”
我但愿我能,囚禁你一生一世,或是被你囚禁一生一世。
卫双行闭了闭眼,转身往外走,拉开门被门外刺进来的阳光刺得眼睛发疼,卫双行盯着暖洋洋的日光看了好一会儿,心里像被人任意揉捏一样,一震一震的泛着锥心的痛,卫双行手臂扶着门栏喘了口气,才微微偏头,也没看安锦阳依然呆呆站着的模样,只轻声道,“这十五日,你倘若踏出这个院子一步,我们就结束了,就当……就当你我,从未认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