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是一件七头翠珠牡丹金凤衔珠钗。东珠如龙眼大小,颗颗闪耀着温润的光泽,不是凡品。
王妃身着大红芍药团花织金缎圆领对襟长袄,对襟处用一对玉蝉做纽扣纽系,精巧别致。下身着象牙白事事如意纹拈金浣花缎马面裙,端的是华贵大气。
如此贵气逼人的女子,又有身后黑漆彩绘嵌螺钿十二扇屏风映衬,画面色彩太过强烈,让苏怀瑾顿感眩晕。
苏怀瑾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圆圆的脸,气色红润。一双杏眼大大的,清澈明媚。鼻子小巧,双唇红润,样子很讨喜。
淮王妃仔细打量后,笑容愈发和蔼,又伸出染着鲜艳蔻丹的手反复搓摩苏怀瑾胖乎乎的小手,眼底的笑意愈发深邃。
“好招人疼的小姑娘,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淮王妃笑着道。
苏怀瑾并不说话,只微微垂头,双手拧着帕子,一副茫然无措的怯弱模样。
“可怜见的。”淮王妃兀自感叹,表情怜悯。
苏怀瑾则偷眼打量常青堂,只见西北角放置着高大贵重的朱漆彩绘顶箱柜。细一瞧,图案是刘备三顾茅庐,人物生动鲜明,活灵活现。再看东南,摆着三四个紫檀木多宝格及数条条案,其中各式陈设,摆件,玩物应有尽有。其中一只五足兽头圆顶莲花熏香炉青烟袅袅,香味清淡怡然,似果香又似花香。
苏怀瑾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淮王妃的眼睛,她轻轻地笑了笑,只觉得苏怀瑾娇憨可人,并不机灵,极称心意。
“你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女儿?”淮王妃轻声问道。
苏怀瑾愣了愣,复又一副呆怔的表情道:“小女名叫苏怀瑾,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怜见的。”淮王妃面上哀戚感叹,眼睛里的喜色却任谁都瞧的出来。
苏怀瑾自然也察觉到了,顿觉心里的那根弦断了,心慌意乱的。
“你晕倒时,本妃瞧你一身重孝,想必是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既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本妃就将你收留在王府,可好?”淮王妃挑了挑眉毛问道。
苏怀瑾本就忐忑不安,一听自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愈发没了主意。她联想到淮王妃赏下来的首饰素淡,奇利阁陈设简洁,顿时明白了缘由。她既有重孝,自然不能再花枝招展,披红挂绿,享用豪奢。
就这瞬间的思量,淮王妃已经很不耐烦了。眼瞧着淮王妃愈发不快,苏怀瑾愈发着慌,只得点头,算是答应了。
“吩咐下去,好生伺候,不得怠慢。”淮王妃心满意足地道。
随后淮王妃道乏了,这才打发苏怀瑾回奇利阁。
苏怀瑾与紫藤出了常青堂。刚出门,苏怀瑾就回头看了一眼常青堂的雕梁画栋,心道:淮王妃满眼的算计,利用,不怀好意,她看的清楚,可是她有什么值得她算计呢?
苏怀瑾没有察觉,此时正有一人,在不远的回廊处,望着她的背影冷嘲热讽。
“我这个表姨母果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可她老人家如今如意算盘打的震天响,只怕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奇利阁,顾名思义,奇货可居,有利可图。但凡是明眼人,都明白表姨母的意思。表姨母这辈子总是自作聪明,殊不知别人也不蠢,不只她一人精明。”少年嘲讽地笑着,眼底的冷意好似风雪堆砌。
这少年正是男童与苏怀瑾进王府那天,遇到的白衣少年。也亏得他,最先命人给淮王报信,免了诸多麻烦。倒是苏怀瑾对这少年莫名其妙地痛哭流涕,让少年心生厌恶。
“少爷,咱们何时回京啊?”少年身边的小厮愁眉苦脸地问道。
“这么早回去做甚,这王府有好戏瞧,等看了戏再说。那男童,可不是个好糊弄的。”那少年混不在意道。
那小厮欲哭无泪,哭丧着脸道:“少爷,咱们还是尽早回京吧,老太爷都来了三封信催了。”
都怪那只稀奇古怪的鹿和两个不知打哪里来的野孩子,本来少爷那天就是启程回京的,结果这么一打岔,行程又延后了。小厮心里埋怨了无数次,却还是劝不动本就爱凑热闹的少爷。
少爷自然是金尊玉贵,待回了京城,老太爷和老爷太太最多不过训斥两句就是。最倒霉的,必是跟在少爷身边的,贴身服侍的,如他。这次回京,恐怕皮开肉绽都是轻的了。
“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事事都拿祖父来压我?”少年不满地瞪着身边的小厮,甩袖而去。
小厮愈发觉得悲苦,却无处诉冤,只好快步跟上,再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惹了小主人,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