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手心还有点儿出汗,看来是紧张的。
郁辞用余光稍稍一瞥,就看到了身边男人昂首挺胸、望天望地就是不看手的模样,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微微偏过头去别开了眼睛,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泰然模样。
但是……硬憋着忍住不笑,真的是挺累的。
郁辞平时住的公寓就在一中附近的小区,两人穿过马路、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楼下。郁辞在楼下停了下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门禁:
“到了,我就住在这里。”
本来都做好了准备陪她坐坐车、聊聊天,过个半小时一小时地才送到家楼下,到时候他也差不多真该回去了。谁知道这才几句话的工夫,十分钟满了没有都不知道,这就……到了?他就要回去了?薛忱站在原地“哦”了一声,又想体贴地放她上楼,又不舍得这就道别了,纠结得直挠头发。
纠结了半天,他到底还是忍住了,耷拉着脑袋恹恹地准备和心上人道别:“那我就……”
“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哎?他一开口才说了三个字就戛然而止。猛然抬头,就对上了郁辞带着笑意的视线。
脑子里有一秒钟的空白。
一秒钟后,薛忱忙不迭地猛点脑袋。
然后他觉得自己几乎像是做梦一样地恍恍惚惚地就跟着心上人进了楼、上了电梯、看郁辞开了门。直到郁辞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把他推进屋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这就……登堂入室了?
当然,好在他没把这话问出来,不然郁老师就又该给他的成语知识补补课了。
“这是我爸爸的拖鞋,你先穿着吧。”郁辞自己换好了鞋,给他找了双拖鞋来。
薛忱下意识地换了鞋,一边又赶紧四下里张望了几眼,神色莫名地有些紧张:“你爸妈不在吧?”
他还没准备好见家长呢!什么礼物都没带!郁辞的父母会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他心里挠心挠肺地担心了一大堆,换好了鞋一抬头就看见郁辞在摇着头笑:“这里离一中近,我平时上班的时候一个人住这里,周末才回去和爸妈住。”
薛忱顿时就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有些失落——想想也是,他还没到见家长的资格上呢。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郁辞问他“要不要上去喝杯茶”,这会儿上来了,郁辞还真就给他倒了杯茶。
薛忱捧着杯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一眨不眨地看着郁辞也过来坐了下来。
客厅里有一张双人沙发和一张单人沙发围着茶几摆放,他坐在那张双人沙发上,她却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她平时,总是礼貌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但现在,她就挨着他一起坐了下来。
薛忱有点紧张,偷偷用余光去看郁辞,看了两眼又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杯子,努力装出一副随便问问的模样:“这是你的杯子?”
郁辞点头:“嗯,平时这里就我一个人住。”
薛忱一本正经地点头,低头喝了口水——用她平时的杯子喝水,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这么一想,连白开水好像都特别甜。
他闷头喝了两口,就看见郁辞又站了起来起身要走。
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郁辞回过头来看他。
薛忱红着脸看了看自己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有些依依不舍地放下杯子、抓了抓头发。
郁辞也不说话,只是略带疑问地看着他。
薛忱挠着头像是有些着急,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郁辞见他迟迟没有说话,稍稍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抽回手,反而只觉得手腕上猛然一紧。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郁辞,我现在是不是就算是你男朋友了啊?”
平时一紧张就带点小磕巴的人,这一句话问得飞快,连个停顿和喘气都没有、简直是一气呵成,问完之后那双眼睛就连眨一下都不舍得、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心上人。
第二十二章
补课·六
在咖啡馆的时候,虽然她没直接回答会不会嫌弃自己,可是那个反问,怎么看都应该是答应他了……吧?
好吧,他确实有点儿不太确定,怪就怪自己当时只顾着想下半年见面机会少了、生怕一不留神她就被别人追走了,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什么语言都没来得及好好组织一下。
他本来明明想得好好的,要认真地、郑重地表白,最好是带着冠军的奖杯。
可惜世锦赛没能达成这个愿望,再往后……他又实在是等不及了。
现在组织一下子语言重新表白一次还来得及吗?
他简直挠心挠肺地纠结着,就见郁辞没答话,只是低头看了看他的手。
他下意识地稍稍松了一下,又赶紧握紧了不让她走。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总要有个准信儿,让他知道回去是该哭还是该笑、这紧要关头可千万不能怂了!再说……他还是有那么八-九成把握能笑着回去的。
以郁辞的性格,如果不喜欢,哪能天天这么搭理他?
但心上人没给个准话,他还是眼巴巴地盯着她、胸膛里心咚咚地跳得飞快。
然后郁辞就笑了,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男朋友,我一路和你牵着手、带你回家,还问你会不会嫌弃我,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她这一眼横过来,带着毫不遮掩的亲昵、甚至又像是有些撒娇的意味。薛忱只觉得有什么在自己的心口轻轻地挠了一下,脸上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却又忍不住就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抓着她的手凑过来:
“那你别走啊?”
刚才他一看她站起来要走,这才一下子急得什么都忘了。
“我在家呢,能走去哪?”郁辞哑然,“我是去给自己也倒杯水。”
薛忱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家家里呢,顿时脸上就更红了,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害羞还是丢人,咧着嘴傻笑了下,讪讪地放开了郁辞。
郁辞倒了水回来,就见薛忱已经又坐回了沙发伤,仰着头看着她一个劲地笑。
“傻笑什么呢?”郁辞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依然是刚才的位置,刚才的距离。
薛忱看了她一眼,又往她身边挪了挪、贴着她坐好了,继续傻笑:“脱单了,高兴。”
郁辞简直被他闹得哭笑不得,也不接这个话头,只是轻声问他接下来的公开赛和之后的行程安排。
薛忱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不过郁辞却总觉得他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又聊了几句,她才注意到薛忱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偷偷瞄她的手看。
郁辞微微侧头想了想,忽然伸了手、握住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就伸到了自己手边的手。
几乎是就在同一个瞬间,手立时就被紧紧地反握住了。
郁辞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就见薛忱也在偷偷瞄她,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他像是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朵挠了挠头发,却没有放开手。
见郁辞没有挣扎,脸上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他又放心了,低了头一门心思折腾两个人相握的手,一直到得寸进尺地把原本只是交握的手摆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他这才终于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起来。
郁辞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薛忱乖乖地让她摸了两下,有些不解地眨了两下眼睛。
郁辞忍不住夸他:“你笑起来眼睛特别好看。”
他又眨了两下眼睛,眼底更亮了。
郁辞敏感地察觉到指间下的温度变得更高了。
他似乎是有些害羞,另一只手也握住她从他眼角轻轻滑过的手,继续回到了原先的话题。
只是这一回,他显然就聊得专心多了。
他向来都坐不住,像是有多动症似的,这会儿一边说话一边也还是摇摇晃晃、手舞足蹈的。郁辞抽回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还是被他死死握着不舍得松开,只能靠在沙发上笑着听他说话。
薛忱其实本来就挺能侃的,这会儿握着女朋友的手、被女朋友笑盈盈地看着,差点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兴高采烈地给她讲着自己队里的段子。最后还是郁辞看了眼窗外天色才反应过来,晃了晃被他握着的那只手:
“你再不回去,晚上查房不在又要被罚了。”
原本兴奋的人一下子就蔫儿了。
但郁辞提醒得很及时,看时间确实是已经有些晚了,再不回去估计还真得被罚——每次查房,他的房间都是重点关注对象。
薛忱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郁辞跟他一起到了门口,又低头看手。
还不舍得松手呢。
薛忱也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又重重地握了一下,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手。
“很晚了,快回去吧。”郁辞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下个周日还来呢。”
薛忱恹恹地点头答应了一声,到底还是穿了鞋和她道别。
郁辞冲他挥了挥手,看他出门在走廊里等电梯。
电梯门口的楼层数依次跳动着,很快就停了下来,开了门。
郁辞正打算看他进了电梯就关门,谁想电梯门一开、薛忱脚都跨了出去却又忽然缩了回来,三两步回到了郁辞的跟前。
“怎么了?”郁辞有些不解。
“有件事儿差点忘了。”薛忱把双肩包背在一边肩膀上、硬是背成了个单肩包。这会儿他像是有些紧张地又提了提包的背带,这才又开了口,“虽然你都答应我了,现在说有点晚了,不过我觉得说还是应该要说的。”
郁辞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原本还是倚在门口,这会儿却站直了身子。
薛忱脸上发红,却还是坦坦荡荡地盯着她的眼睛、和她四目相对,深深地吸了口气:
“郁辞,我喜欢你!”
说前紧张得恨不得屏住呼吸,现在一旦最重要的一句话说出口了,他反倒像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没了顾忌,很快就又接下去有些小唠叨地解释着:“本来想好好表白的,后来一想我之后到处都有比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面,万一你被人追走了我哭都来不及了……”
还真是什么都往外说,一点都不知道遮掩。
郁辞本来听他一本正经地表白,也忍不住脸红。谁知道他一转头就傻乎乎地把自己的老底全给揭了,那点儿害羞脸红一下子又全让他闹没了,只剩下好笑地看着他挠头解释。他好不容易全说完了,也没问她要什么回答,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挥挥手真的就准备走了。
郁辞简直忍不住要叹气。
表白完也不听回答就走,这孩子多半是傻了。
薛忱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你怎么叹气了?”
他问完后顿了顿,有一种可疑的雀跃:“舍不得我走啊?”
郁辞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冲他招了招手。
薛忱乖巧地凑了过来。
“你自己表白完,就可以走了?”郁辞这一句是难得地没好气。
“我不是……”薛忱刚要解释,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些什么,整张脸都像是一下子亮了起来似的,“那你的意思,是不是也有话要说?”
那模样,就差长根尾巴欢快地摇起来了。
郁辞终于还是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笑出了声来,却又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抱住了眼前刚刚上任的男朋友:
“薛忱,我也喜欢你。”
这个周日的晚上,薛忱是在不由自主又停不下来的傻笑里度过的。
……
最后一个周末,郁辞是一个人去的乒羽中心。
马上就要考试周了,唐晏清作为年级组长,正是忙得分身乏术的时候,只能出完了考题让郁辞一起带去、自己留在学校加班。唐晏清说这件事的时候满脸歉意,郁辞倒是打心底里松了口气。唐晏清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侵略性太强、总让她有一种压迫感,很难在他面前自在起来。
还是原来的教室,只是这回教室里只剩下了两个学生,显得格外空旷。
一周没见,薛忱凑过来想套个近乎,郁辞掏出考卷就敲了敲他的脑门儿:“考试期间,这位同学注意避嫌,贿赂老师是没有用的。”
薛忱同学表示委屈:“我最近沉迷学习,特别认真,及格没问题!”
邹睿趴在桌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竹马和老师打情骂俏强行给他塞狗粮,一脸的生无可恋。
郁辞摸了摸薛忱的头,示意他下去坐好准备考试了。
总共也就两个人,也没必要多正式地监考。郁辞把卷子给了两人,自己坐在一旁用手机看小说。等两人都做完了,她也不避讳些什么,找了红笔当着面就开始批改。
薛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把她身边的椅子又挪近了点儿,伸长了脖子、满脸紧张地盯着她的笔看,见打钩了就悄悄松了口气,被打叉了就紧张地咬咬嘴唇。
两分钟后,郁辞的笔忽然停了下来,但卷子还有半面没有批改完。
薛忱有些茫然:“怎么了?应该还没扣到不及格吧,你再往后看看呗?”
郁辞稍稍侧过头,嘴唇几乎是险险地擦过某个人的头发,然后入目就是一张近在咫尺的剑眉星目。
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