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文琚文瑶和王雪雯这样的闺阁女子来说,这样的数字不过是让她们惊讶几句——即便是王雪雯这样自诩博闻强记的才女,也不过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可是,对于上面的君王来说,这无疑是震耳发溃的。
在农耕社会里面,不追逐耕地,反道而行之人,本来就是引人侧目的。
所以,灯节入宫请安,文珺就被留在了宫里。
这一整天,宫里都张灯结彩的,宫宴更是排到了晚上。所以,直到第二天,文珺才有机会面圣,而当皇帝开口问文珺有关退耕之事的时候,文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万岁,请问臣女能否先将凤冠取下?这个凤冠太重了,而这个事情并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完的。”
皇帝不觉失笑,却还是点头应允了文珺的请求,还赐了座。
除去凤冠,又入了座,文珺终于开始回答皇帝的问题了。
“因为水利的效果不太明显,往往要五六年时间差距才会体现出来,所以,经常会被各地官员忽视过去。但是,即便这种变化并不明显,可是它却是真实存在的。”
皇帝道:“既然是如此不明显,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文珺道:“臣女手下的大管事,曾经送了一份记录给臣女,臣女这才略知一二。”
皇帝道:“你手下的管事?他叫什么名字?”
文珺道:“正经的大名儿,臣女还不曾听他们兄弟跟臣女说过。不过,他们姓翟,是殷家为先母准备的陪房。”
皇帝道:“姓翟,兄弟两个?”
文珺道:“是的。”
皇帝的脸上流露出了思索和怀念,以及感伤的神情。他显然已经想到了对方的身份。半晌,才听得皇帝道:“你继续。”
文珺道:“是的,万岁。臣女的庄子拓展以后,就多了许多下等地和山地。山地且不说,这下等地这么多,就有点不合常理了。毕竟,京师一带水域发达,河流不在少数,湖泊更是不少。按理说,即便不是上等的水浇地,也应该是二等的,又为何都是下等地的?臣女好奇不已,又派人去查了地方县志才知道,原来,臣女的那片庄子,尤其是东北角那里,原来有个湖泊。从前有位县官,一味追逐耕地的多寡,将这个湖泊填平了。刚开始的时候,这水浇地多,上缴的赋税自然是多了。后来,这一带的赋税,一年不如一年,甚至连周围的两条河流都断流了,没了河水灌溉,又连着几年大旱,这一带就没有了人烟,地自然也荒了。”
皇帝道:“这只能说明,一味追逐耕地、一味围湖造田的坏处,可不能说明什么。”
文珺道:“万岁,蝗虫喜欢温暖又干燥的地方。我们吴国地处江南,本来就很温暖,适合蝗虫大量繁衍,冬季又不够冷,冻不死地里的蝗虫虫卵。如果田地不能保持足够的湿润的话,就很容易造成蝗灾。臣女翻过地方县志,当初这一带湖泊还在、河水丰沛的时候,从来不曾出现过蝗灾,但是,湖泊被填平的那一年,开始出现小规模的蝗灾,河流断流的那几年,更是蝗灾连连,就是附近的两条河流重新开始流淌的今天,这蝗灾还是会隔几年就来一次。所以,臣女猜想着,退耕会不会好一点。”
皇帝道:“只是一个猜想么?”
文珺道:“万岁,即便是一个猜想,也比全无头绪来的好。即便是臣女也曾经听说过,因为蝗灾而举国颗粒无收的旧事。如果不是朝廷从海外弄到了大量的粮食,只怕那几年,饿殍千里,不用北汉西唐来攻,我们就已经亡国了。”
边上的内侍大喝一声:“大胆!”
皇帝悠悠地道:“不错,的确如此。那一年的蝗灾,险些动摇国祚。可惜,对这种天灾一点,朝廷一点头绪都没有。”
文珺道:“万岁,路是一点、一点地走出来了。更何况,如今并不是全无头绪,不过是花费极大,又怕有人制肘而已。当然,如果是皇家来做这个,自然会动到内库,引起诸位大人的注意。如果是臣女来做,即便是诸位大人有话要说,他们也不可能直接跟臣女唧唧歪歪。你说是么?”
皇帝道:“但是需要朕提供便宜。是不是?”
文珺道:“是的。”
皇帝道:“朕要事先说明,在买地的花费,还有赋税之上,朝廷是不可能给你给你优惠的。这些都要靠你自己。”
文珺道:“万岁,臣女只需要足够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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