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靡。
一直的待在学校的生活是平静快乐的,而且是无忧无虑的,可天有不测风云,随着全国各地职业学校雨后春笋般的建立,他们这个抓住机遇而迅速崛起的学校,面临着招生的严峻竞争的压力,面对生源的紧张,那个几乎是一夜暴富的私立学校的校长,因为缺乏高瞻远瞩的视野,而又有着拒绝采纳别人意见的独断专行,周围又没有得力的辅助之才。弄的学校的风气不正,导致人心不稳,内部职工因为长期拖延的家属楼而告到了主管部门,一波一波的视察来学校调查,一时之间学校人心惶惶,老师们的工资不断地调整,每次都比上次低,而且拖欠着。在没有前途的情况下,老师们纷纷选择跳槽了,小洛是最早一批离开学校,出去谋事的老师之一。小洛出去没有一个月,就向她就职的学校推荐了已经怀着身孕几个月的玉简,玉简毫不犹豫的隐瞒了自己的肚子,跟着小洛来到了铁中,有时她想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听小洛的,一直待在那个职业学校耗着,是不是最后也能像一直熬到最后的那几位老师一样可以解决编制,留在几年后被接管了的二职专呢。算了,她最后还是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以她的性格,是绝对熬不过那风雨飘摇的几年内心的动荡。而且她跟着小洛出来闯世界的这些年长了不少的见识,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哪怕是现在用一份稳定的教师的岗位来交换,她都不会后悔自己当初跟小洛出来的决定。
玉简没有小洛的闯劲,她按部就班的在小洛介绍的学校里代课,拿着微不足道的薪水,上班下班接送孩子上学,她看着小洛不停地向着越来越高的薪水调整,向着越来越远的地方走去,先去了宏昌中学,接着去了省城的北大附中,而小洛可以包容老公赌气从绿地公司辞职后,不上班在家里赋闲两年,过着上网打游戏的闲散日子。玉简看着她闯世界,她看着她因为压力过大时脸上出现痘痘。她看着她和老公闹矛盾时离家出走,她带着孩子去小洛的北大附中看过她。在小洛闯世界的时候,铁中因为生源的不景气而要合并了,玉简为此丢了代课的工作,是小洛给她出主意,并且扶持她合租了两间门面房,让玉简卖童装,小洛的婆婆卖童鞋,而很多货源都是小洛从省城的批发市场给她带回来的。玉简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若不是有小洛的合租,她自己断不会走做生意这条路的,就连自己的不做生意,也是小洛从省城回来,进了实验高中一年之后,把玉简给走后门弄进去的,让玉简再次回归到教师的队伍。玉简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被小洛拖着前进的。
再后来两人从实验中学出来后,玉简开始进入技工学校代课,而小洛就开始大手笔的做起了大生意,在商场租场地卖羽绒服,生意似乎做的风风火火的,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小城的三个大商场都上有小洛的品牌羽绒服,偶尔玉简没课的时候,也会去商场帮忙。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玉简发现小洛变了,变得爱说大话,甚至于是谎话了,她明明没有在职,没有编制,没有工资,没有三金,可是她在商场和同行讲的时候,没有半点怯懦。
玉简并没有去揭穿小洛的谎话,因为在小洛的家里她曾经无数次的和她争论过,明明小洛说过的话,可为啥她转脸就会不承认,争论了无数次的结果就是不欢而散,最终她还是扭转不了什么。后来玉简想明白了,也许小洛有小洛的苦衷吧,一些无伤大雅,不损害别人利益的谎言,只是她虚荣心的发酵,她说就说吧。玉简不再和小洛斤斤计较了。可是不计较的结果就是,她发现小洛就像她们以前常常聊起的那个大话王文娟一样,什么事情都“芝麻变成西瓜”了。玉简常常想这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洛和大话王一起共事了四五年,待久了不知不觉的学会了大话王的大话了。
可是不管怎样玉简慢慢的发现了,她的好友变得让她有点吃惊了,至少她自己这样认为的,小洛的芝麻变西瓜的话越来越多,而且要用一个接一个的这样的话来弥补上一个的漏洞,她再看着小洛说这样话的时候,除了痛心竟然无能为力,就连去揭穿的话都不愿意说了,她不想破坏了小洛大话建立起来的虚荣的形象了。可是小洛不仅仅停留在说,而且行动也越来越离谱了。像极了九零后的消费了,月光族已经不是小洛了,而是透支族,借贷族了。小洛的虚荣心连带着她的消费的夸张程度,犹如那盆刚买来滴水观音,一天天的膨胀着,慢慢的长得枝繁叶茂,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她知道小洛做生意的时候是挣到些钱,可是她也明白以小洛的消费,她的钱从来都是在手里不到三分钟就出手的。她根本就没有积蓄,或者说几乎是举债进行的。
生意关张的时候,玉简帮着小洛把大批的积压货给打包拉回,她看着小洛随后和老公开了工厂,周围熟悉小洛的亲戚不愿意蹚浑水,没有人投资,小洛贷款和老公厂里的业务合开了生产老公厂里同样产品的工厂。就如她卖服装喜欢进同行卖的火爆款的衣服一样。她看到了老公厂里盈利的赚头,进行了相同的复制。
要说卖服装人人都可以开店,这个不能说什么,有点经济头脑和眼光的人都可以做。而开工厂就不一样了,如果不熟悉流程又不懂技术,只看到了利益,就盲目的投入,带来的后果就是毁灭性的。
小洛的脚步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有玉简的足迹,玉简跟着小洛去过她的工厂,而且在玉简不想跑业务的时间里,她都愿意跟着小洛瞎跑。她看着小洛大手笔的购进新机器,新办公用品,小洛对工人和租房子都是出手很大方的,可是工厂的产品业绩却不如人意。因为流动资金的匮乏,常常出现捉襟见肘的情况,财务上常常入不敷出。接下来就是不断的再举债投入,可是却依然不能达到盈利的效果。玉简看着慢慢的小洛和老公之间产生矛盾,她看到小洛在家里慢慢的变成了受训的小媳妇。她常常会站在小洛的立场上替她说话。可终究改变不了小洛在家里日益下降的家庭地位,毕竟这是一个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时代,政治地位永远要靠坚实的经济实力来支撑,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庭,永远颠扑不灭的真理。好在目前学生培训机构遍地开花,小洛就利用自己的资源,开始了一个一个的培训代课生涯,并在业余时间自学会计课程。
两年后小洛的工厂在小城里不见了,玉简只是听小洛说,转到南阳去了,和小洛大学的同学合伙开办了,说这边不容易办到营业执照,她的同学可以在南阳顺利办下执照,而且他们合伙贷款200万,玉简清楚的知道小洛的话意味着什么,更多的举债。
去年冬天的时候,小洛就打算把贷款买的泰威中央公园的房子给卖了,卖给老家的邻居,可能因为手续,又或者是那邻居不能支付全款的原因,终于没有谈成。玉简隐约从小洛婆婆那里听到,小洛卖掉了婆婆老家院子里的十多颗大树,来还银行到期的利息。
春节过后小洛开始着手卖现在正住的沙田的房子。接触了两个买主后,因为价格不高,房子位置和本身不错,很快就基本谈成,因为儿子要到暑假的时候才到南校区上高三,所以房子就拖到了暑假。她卖的便宜,而且家具多半送了,买主很快就把全款的钱打过来了。
玉简以为小洛会拿出一部分钱来装修泰威的房子,可是没有,她发现小洛因为和陈瑞的看车,再次出于虚荣而买下了和陈瑞同款的大众速腾,一半的卖房子的钱没有了,另一半的钱打南阳的账户付贷款的利息了。
玉简不得不对小洛的虚荣心感到震惊了。小洛交际广,朋友多,五花八门的朋友都有。对于玉简来说,小洛有时就是她入世的一本百科全书,各种各样的人事,小洛这里都有。可是小洛的这些朋友都喜欢拉她逛街,小洛逛街的风格是每次必买。玉简记得一次陪着小洛和她的一个朋友一起逛街,逛到皮草商场的时候,先试穿后看价格,最后出来,带到了小洛的一个做生意时相熟的邻居那里,相互寒暄之后试穿衣服,小洛的朋友因为价格问题犹豫着没有拿,而小洛自己毫不犹豫的拿了一件粉色的皮草,连价格都没有问。玉简因为对皮草并不感兴趣,觉得穿皮草让人变得臃肿,所以拒绝任何皮草,但她还是买下了自己喜欢的一件毛衣。
回家之后,玉简就开始为没有阻止小洛的消费而后悔。因为她明明看出小洛当时因为爱面子,不买不可以的虚荣在作怪,当日虽然拿回了衣服,但是因为小洛的手里现金不够,所以并没有当时刷卡,她清楚的知道小洛有一件几乎同款的皮草,还刚买了一件时尚的皮草裙。价格都不菲。这件衣服有退还的可能。所以第二天玉简就找个借口问小洛皮草怎么样,价格怎么说。小洛说价格不贵2800元,玉简就说价格不贵还算公平,可是你不觉得和你之前买的皮草样式同了。你已经有两件皮草了,真没有必要再买这件的,不如你给她还回去,等等买件羊绒的大衣也不错的。小洛知道玉简也是一番好意,就和玉简一起把衣服退还了,而且由于不好意思,还特意买了一袋桔子送那店主。
这只是小洛买衣服事件里的沧海一粟,类似的打肿脸充胖子的消费在玉简的记忆力枚不胜举的。小洛穿着新衣服去她哥嫂开的火锅店炫耀的时候,为了她的面子,玉简曾经为她说过一句话:她半个月的工资就可以支付这件衣服了。可是对小洛同样熟悉不过的小洛的侄女却说:一个月的工资够买这件衣服的一个袖子吧。
是的,在熟悉小洛的人眼里,她的消费是夸张的,可是她对自己的消费有充足的理由:能花才能挣。
我不知道没有了家的小洛,心里会怎么想。买了汽车的小洛,心里又会怎么想。
只是在她眼里悭吝的玉简,陪着一起走过了二十年的好朋友,在看到她暂居的租屋,告别她的沙田的房子时,却是那么的心疼而无语。
创业艰难,不成功便成仁。这话玉简似乎觉得小洛说过。可是在经济不景气的当下,在许多小企业关张,中企业硬抗,大企业裁员的大形势下,小洛的小工厂又能怎样呢。玉简想起了去年秋天,公司资金周转不开时,老板发工资前的眼泪。她想起她的一个客户,委婉的想通过她找老板借钱的局促。她还记得春节前,广州开工厂的弟弟,因为拖欠工资被工人围堵家门时的电话。她逐渐的明白了小洛卖房的原因了。
玉简看着新家的阳台上,那盆葱茏旺盛的滴水观音,在阳光里似乎依然显得碧绿茁壮,可是那些阔大的叶子的边却有着一层层淡淡的黄色,她不知道是不是长期缺乏营养的缘故。这滴水观音,似乎也一如小洛膨胀的虚荣和夸张的消费,因为缺乏老公雄厚经济实力的支撑,而显现出后劲无力的虚弱和泛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