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头四顾,果然是董丽娇尚未回转,肖氏急道:“她初来乍到,不认识路,别丢了才好。”说完又去骂方才逛过街来的丫鬟媳妇子:“明晓得她才来,也不知道看着她些。”
几个丫鬟媳妇子都觉得委屈,推了清心出来道:“我们本来都在一处的,但董娘子非说要去买一块甚么布,朝人群里挤了几下,就不见了。”
肖氏还要再骂,但又觉得腿长在董丽娇身上,她自己要走,旁人哪个拦得住?只是董丽娇是二房新博来的妾,若是丢了,浦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何是好?肖氏急得直跳脚,连忙分派人手,四下去找,顿时一片乱糟糟。
还好天擦黑时,董丽娇自己回来了,称是去买布迷了路,幸好还记得这个店的名字,才一路问着找了回来。肖氏见她果真抱着一块布,这才罢了,骂过她几句,率众人登车,赶着夜路回到韩家庄。
董丽娇自觉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一路上都在向丫鬟媳妇子们道歉,回到家后,更是亲自下厨做了些小点心,分送到各房,一时间全家上下夸赞声一片,都说她会做人。接下来几日,她白日里帮孟楚洁监工,晚上挑灯给浦氏做衣裳,等到孟楚溪成亲那天,果真赶出了一套崭新的衣裙来,送到浦氏面前。
浦氏将这衣裳穿了,十分合身,喜不自禁,不顾董丽娇尚未开脸,带着她上前面招呼宾客去了,倒把个正经妾室杨姨娘丢在了屋里。
大房就孟楚溪这一个闺女,所以尽管嫁的是个傻子,又是去换亲,但婚礼还是极尽所能,大摆流水席。
孟楚溪虽为新嫁娘,情绪却很是低落,孟楚清和孟楚洁极尽所能,逗她开心,才哄得她勉强吃了半碗饭。孟楚涵在旁默默看着,突然叹一口气,道:“大姐还算好的,就嫁在近处,又是亲戚,咱们的前程,还不知在哪里哩。”
孟楚溪流下泪来,道:“近又如何,亲戚又如何,去了他家,就是他家的人了,以后生死由命罢。”
孟楚清见她又伤心起来,忙拿上次进城时劝慰过她的话来说,但此番大概是因为出阁在即,孟楚溪怎么也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孟楚洁在旁也劝,劝得累了,便撂开了手,与孟楚清道:“横竖今日她出嫁,哭哭娘也是该的,由得她去罢,哪里劝得过来。”
话是这样说,但哪能真不劝,孟楚清暗叹一口气,接着给孟楚溪递帕子,拍后背,不住嘴地劝说,又叫清心拿了妆盒来补妆。
孟楚洁见她们忙乱,看到心烦,遂起身走到窗边看热闹,却一眼瞥见俞妈妈在檐下不停地走来走去,焦躁不安。这货这般模样,定然没好事孟楚洁面色一沉,厉声叫道:“妈妈,大娘子这里正缺人手,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俞妈妈听见她唤,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房里来,但却并不伸手帮忙,只是站在一旁,将孟楚溪看了又看。
孟楚洁见状愈发生气,骂道:“妈妈,你今日是吃错药了还是怎地,竟这样魂不守舍。”
俞妈妈朝外看看,见无外人,叹道:“三娘子,莫要发脾气,省些力气罢,孟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孟楚洁一听,怒火滔天:“大喜的日子,你说这样的晦气话?看我不禀明太太,叉了你出去”
俞妈妈却不理她,只问孟楚溪:“大娘子,你可还记得熊妈妈?”
熊妈妈是孟楚溪的奶娘,当年他们逃离湖北时,熊妈妈却不肯跟着来,留在了湖北老家。孟家几位小娘子,只有她的奶娘不肯跟随,孟楚溪一向因为这个耿耿于怀,此刻听俞妈妈问起,面色就骤然黯了几分,默默点了点头。
俞妈妈又问:“那她家有个闺女,同你差不多大的,你可还记得?”
孟楚溪愣了愣,道:“就算记得,也是当年的模样了,而今十几年过去,哪里还认得出来。”
“这倒也是。”俞妈妈嘀咕一句,转身就朝外走。
孟楚洁见她根本就不理会自己,气得直跳脚,连忙叫绿柳去拦,然而俞妈妈今日不知是怎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竟径直将绿柳推了个踉跄,自出门去了。
“这老货太没规矩,仗着是我奶娘,就处处不把人放在眼里,说到底,还是欺负我没了亲娘。”孟楚洁当着姊妹们的面,丢了这样大一个人,竟气得哭起来。
孟楚清几人连忙去安慰她,倒把孟楚溪方才的忧愁冲淡了几分。
催轿声很快在外响起,几人不及去细想俞妈妈方才的话,匆忙起身,请进喜娘,为孟楚溪盖上盖头,然后一路送她出门,登上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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