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之地,本就不像后商一般注重男女大防,更何况自己与她既是名义上的兄妹,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之亲,又何来旁的男子不方便见面一说?只是他听着李未央的口气便仿佛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凄凉,这番话也只好收了回去:“无妨,孤也不过来瞧瞧公主是否安好。这一路舟车劳顿,公主又时常沉重不语,也不知身体是否可以承受?”
李未央只是轻轻地摇头:“未央自然是好得很,王爷毋须太过挂怀。这是想着此去路远迢迢,这一走,也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回到后商,心中不免感伤。”这一番话说的半真半假,叫李正煜也找不出任何的破绽。
李正煜见她将自己的心事护得密不透风,也只好作罢:“既然公主无视,孤也便放心里。厨房已然安排了晚膳,虽比不得宫中一般考究,但也不至于难以入口。稍后孤便令人给公主送来。”
这般细心周到,李未央也不过应了一声:“好”。
李正煜走了几步,隐隐听见几声婉转凄凉的乐声。那曲调依稀便是李未央在车中所奏,只是那乐器却不是她那把价值连城的烧槽琵琶。他摇了摇头,怪只怪自己这些年经历的陷阱太多,竟是越发疑神疑鬼了。
李未央亦是听到了乐声,紧闭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倾向,她便忽而落到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中去了。她本想着要挣扎,但是强烈的熟悉感却是扑面而来。她低了头,,轻声唤道:“是阡陌么?”
那抱着她的手臂一僵,男子并不开口,确认径直将李未央掳了去。
李未央自知行宫位置偏僻,却不料不过几里地,已是一片原始的景象。在山洞里,男子终于揭去了覆在面上黑布,露出一张英俊却憔悴的脸。原本饱满的脸颊已经迅速地凹陷了下去,雪白的皮肤上,青色的眼圈更显得醒目。因为久不打理,脸上的胡茬更是将原本的清秀化成了刚毅。
李未央脸上一呆,眼前之人不就是她日思夜想又求而不得的苏阡陌么?她用青葱似的指甲掐了自己的虎口,那疼痛感终于让她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太过思念造出的梦境,而是真正的现实。她不由得绽出一个笑来,她素日不常笑,世人见到她的容貌也不过认为是个难得的清秀佳人。而若是他们能见一见她粲然一笑的模样,大概便能体会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的心理了。对于这样一个冰山般的美人,展露出热情的瞬间,便是一座冰山,也便是要被她所融化了。
果然,那苏阡陌一脸的刚毅也软化下来,他的声音极低,带着难以言明的受伤与落寞:“原来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早已经忘了我。”
李未央刚要伸出的手臂一顿,便缓缓地垂了下来。她的眼中噙着泪,更显得一双眸子波光潋滟、煞是动人。她语气轻柔还带着微微的不稳:“我怎么能忘了你?哪怕有朝一日,我认不得天下之人,也绝不可能忘了你。”
苏阡陌却是一声冷笑,他背过身去,,强力隐忍着的背脊却仍旧微微颤抖着:“那便是你早已忘了同我的约定,不然为何我一病醒来,便只听说你成了什么月华公主,不日又要做了那胡国单于的阏氏?”他的背对着李未央,脸上的表情全然看不见,但是语气中的愤恨之情却是显而易见:“我自然是晓得自己无法同那胡国单于相比,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也许不了滔天的权势。可是那单于可以有四位阏氏无数的侍妾,我却只会娶你一个妻子,许你一生幸福。这样的日子,你曾经不是无限向往的么?”
李未央的眼泪如珠串一般滚落下来,一会便融进了前襟之中,在晦暗的光线之下,再也瞧不出什么痕迹。眼前的这个男子,果然便是她心中所要选择的良人。皇后所说的话在他的身上并未应验,他放弃了科举前途,跨越千山万水,到了河套才追上自己,所希冀的仍旧是自己曾许诺过他的未来。
只是未来,对于李未央而言便是这世间最奢侈的东西。为了父母亲人,为了建安国,也为了后商千千万万的百姓,她早已没有了退路。而对于苏阡陌,长痛远远不如短痛,最好的做法便是斩断情丝,让他对自己完全绝望。而只有这样,他才会有属于自己的未来。考得功名,谋得前程,娶一房娇妻,生几个孩子,过着平常和乐的生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