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二十多年前,周国陈国大战之后的孤儿,或者实在活不下去卖儿鬻女的难民之后。被通过各种渠道带到监察处当杀手培养。当时监察处的孩子恐怕得有几千人,最后活下来的也就百余人。
在生死间挣扎的时候,当然也是恨的。否则也不会一朝抓到机会,立刻反咬一口,牺牲了快一半的人,叛离了朝廷。
然而如今当真看到国破家亡,封四姐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了。不知道今日过后,又要多多少像她一样的孤儿。
虽然已经立秋了,然而这几日太阳依然及其毒辣,赶路的时候感觉皮都要晒脱了。
几位有武功的还好,太子殿下却是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再加上山河破碎,他身背重担,忧思焦虑,才第二天就病倒了。
幸好苏合随身带的有药品,又用银针给太子扎了几针,总算是慢慢好转了。
不过太子这样的身体情况,也实在不适合再骑马赶路。侍卫们只好去附近城镇买了辆马车。
太子殿下如今身负重任,身边只带了这么二十几个侍卫,又没怎么在地方上呆过,不知附近地方官员的品性。所以虽然远离了陈国的军队威胁,却也不敢随意找个城镇表露自己身份。
太子生着病,也不适合再吃干粮或者烤肉这么油腻的东西。买马车的时候苏合就顺便组镇上买了个小药锅,还有一些米。
晚饭的时候用药锅吊在火上给太子熬了一锅粥。
苏合的手艺一直不错。米熬的软烂,搭配了切碎的肉沫和一些菌菇,只放了一点盐提味。
太子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喝了两小碗。
飘摇的油灯勉强照亮了低矮的帐篷,一脸病容的太子殿下发髻散乱,深色的衣服皱巴巴的,有些地方还浸出白色的盐渍,看起来十分落魄。
“殿下放宽心,一切都会好的。”苏合见他吃完,收拾锅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宽慰了几句。这太子殿下估计也几乎没出过京城吧?此时心中的惶恐茫然,恐怕不比她离开枯荣谷时少。
她有点鄙薄这位太子殿下这样仓皇的逃跑,却又有点同病相怜的心理,有点同情他。
苏合照顾病人绝对是一把好手,何况她还指望着太子殿下赦免师兄,营救师姐,自然是努力讨好着。
她用火烧了一大盆热水送进太子的帐篷,“殿下,条件不便,您将就着擦擦身吧。”
太子殿下有点发热,天也热,捂了一天的汗,粘腻的不得了,又秉承君子之道,不可能像那些不拘小节的侍卫一样跑到附近的山溪洗澡。这一盆热水实在是雪中送炭。
因为逃的匆忙,而且要精简人员以免人太多引人注意。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人一个都没带,带的都是功夫顶尖的高手。
这些高手虽然担任侍卫,却也一直都是被人捧着伺候着的,哪里懂得如何伺候别人。太子脑子里塞着家国天下,根本就忘了自己自小养尊处优,生活略有些不能自理。
弃家而逃,太子殿下这两天虽然硬撑着处理各种事情,但心里一直有点突遭大变尚未反应过来的麻木。此时此地的一盆热水却意外地触到了他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让他回过神来。
可怜的太子殿下一个人在帐篷里,终于卸下人前坚强冷静的面具,对着一盆热水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苏合在帐篷外等了许久,她也算耳聪目明,自然是听见太子殿下的哭声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站的远了些,免得一会儿太子殿下尴尬。
后来,太子披散着头发,自己把脏水端出来。
他看起来已经从崩溃的情绪中走出来了,语气温润和缓地道了谢,依旧是初次见面时礼贤下士的姿态。除了眼角微红,没有任何异常。
太子是极有涵养的人,他清楚,身为上位者若是自己都稳不住,如何统御下属?所以决不许自己在人前露出任何软弱姿态。
苏合想了想,又去打了一盆清水然后找岳清歌。
“岳大哥,你能不能把这盆水冻起来?”
岳清歌内力深厚,方才太子那边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岳清歌看了苏合一眼,忍不住冷笑一声,伸手放进盆里,不过片刻,那盆水就冻成了一盆冰。
“谢谢你,岳大哥。”反正岳清歌总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苏合也没怎么在意。之前她那么得罪岳清歌,如今能有这态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苏合端着冰又去了太子的帐篷,也不居功,说:“殿下,岳大人为殿下冻了一盆冰,睡觉的时候放在旁边,可能稍解暑气。殿下这病,就是因为没休息好。只要休息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太子心事重重,点了点头,再次道了声谢,“多谢苏姑娘。”
苏合便把冰盆放在帐篷里,又在帐篷周围洒了驱虫药粉,去找封四姐休息。
如今只有她们两个女人,苏合自然而然地就跟她凑一起。
封四姐的心情显然已经调试过来了,见了苏合就说:“我一直想试试天潢贵胄跟普通人到底有什么区别。不过万一殿下迷上了我,倒也挺麻烦的。你回头若是试了,别忘了跟我说说啊。”
“……”苏合极其无语,没理封四姐的胡说八道,准备睡了。
封四姐却蹭地站了起来,风情万种地给苏合抛了个媚眼,“乖乖自己睡,四姐今天不陪你了。”
“啊?”苏合呆了呆,“你去哪儿?”
封四姐妩媚一笑,“去睡岳清歌。”
苏合崩溃,四姐你能不能靠谱点!这还逃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