庵,那日子可不好过了,伸手搭着嬷嬷的手出去了。
太后见她摇摇晃晃去远了,才叹口气道:“只当她是个聪明的,却原来糊涂至此,自打先帝那会儿,她就争强好胜,事事都要拔尖儿,却不知为人厚道三分福的理。”
旁边儿嬷嬷道:“可不是,当娘太后在后宫可不如她显眼呢,她也没把太后瞧进眼里,不想咱们皇上争气,太后老佛爷成了这六宫之主,她心里不定多不忿呢。”
太后笑道:“哪是皇上争气,是真没人了,不用你们奉承,哀家明白着呢,倒是这六宫之主,可不是哀家,是皇后,说起皇后,闻听病了好些日子了,这会儿没事儿,你去瞧瞧她,怎么着了,在宫里不易,她年纪又不大,真要有个闪失,不说皇上,哀家这儿也疼得慌。”嬷嬷应一声去了。
却说定亲王,从宫里出来这一路上不禁想起混小子小时的事儿,建府的时候,园子西边儿原有一颗二十年的桂花树,到中秋前后开了满枝的桂花,一进园子就能闻见满庭桂花香,自己小时候也淘气,只一到了桂花开的时候,就爬上树去摘了桂花,缠着奶娘做桂花糕,那棵桂树可说从小陪着自己到大,直到娶妻生子,依然好好的长在园子里。
可自打有了叶驰这混小子之后,那棵树就遭了秧,记得是混小子四岁的时候,已经淘的没边儿了,老王妃又宠着,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偏生还喜欢进园子里淘气,那些花草不知给这小子弄死了多少,这也罢了,那天不知怎么就瞅着那颗桂花不顺眼了,嫌挡了他的道儿,硬是叫下人拿斧子来砍了,等自己接着信儿跑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颗桂花倒下,自己一气之下,把混小子提溜进去抽了一顿鞭子。
急怒之下,真没留情,这小子要是跟别的孩子一样,哭几声,亦或是求自己两句,或许也不至于打的太狠,偏这小子自小就是个嘴硬骨头硬的,那么小的年纪,挨了鞭子,竟一声不吭,直到自己发现不对劲儿,混小子已经倒在地上,气息都快没了,忙抱起来叫太医,好容易才救过来。
老王妃气的指着自己道:“你是驰哥儿的老子,你要打他要罚他都由着你,我管不的,你却是我儿子,当娘的罚儿子也是理所应当,你给我去院子里跪着,我不让你起来,不许起来,哪有你这般狠心的老子,生生要把驰哥打死。”
过后有大半年,老王妃不跟自己自己说话儿,自己晨昏定省,老王妃也不搭理,园子里的桂花树也没人再敢提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混小子都要娶媳妇儿了。
想起这些,定亲王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儿子虽说混账,到底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前头是荒唐些,可自打瞧上时家那丫头,倒变了个人,虽说昨儿跑太后宫里打九公主的事儿有些莽撞,说到底儿,也是九公主惹到混小子头上了。
想起这些,定亲王进了府就没往书房去,而是从月洞门进了后头的园子,想着去园子西边儿瞧瞧,回头移过来一株桂花栽上,等混小子添了儿子,也能打下桂花来给自己孙子做桂花糕。
谁知刚进了院子,就听见老大的声儿从玉带桥那边儿传过来,定亲王皱了皱眉问跟前的管家:“那边儿做什么呢,怎这么大的动静?”
管家有些支吾,琢磨这事儿反正也瞒不过去,便硬着头皮道:“是小爷一早吩咐下的,让把那边儿的亭子拆了,说瞅着别扭。”说完了,心想不定这爷俩又要闹起来,不想却没见王爷恼,不仅没恼,瞧那脸色,仿佛还有点儿笑模样。
管家揉了揉眼,琢磨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眼花了,却听定亲王道:“是有些别扭。”然后施施然走了。管家愣了一会儿,才忙跟了上去。
再说咱叶小爷,本来不怕他老子,可皇上那两颗夜明珠赏的太莫名其妙,也没鸣锣响鼓的赏到王府去,却让刘海蔫不出溜的送到自己城南的宅子来,弄得叶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忙扯着刘海问。
刘海笑道:“实话跟小王爷说,还是因着昨儿那事儿,太妃逼着太后把你们家老爷子请了去,折腾的好不热闹,白等万岁爷发了话儿,当着太妃的面儿说,小王爷您昨儿打的好,自己媳妇儿挨了打,就得打回去,这可是当面儿打了太妃的脸,小王爷好大的面子呢。”
叶驰一听头皮都发麻,低声道:“我们家老爷子知道了?”
见他那样儿刘海忍不住笑道:“原来小王爷还有个怕,奴才只当您是老虎胆儿呢。”
叶驰往后头瞧了瞧,估计他媳妇儿不会出来,才小声道:“小爷不是怕,是我媳妇儿说让爷尽孝呢,这会儿要是跟我家老爷子干起来,我媳妇儿要是不搭理爷了,可不坏事了。”
一句话说的刘海嗤一声笑了出来:“合着您不是怕您府的老爷子倒怕媳妇儿。”
叶驰嘻嘻一笑:“其实我们家老爷子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别看见了爷就横眉立目的,到底是亲生儿子,还能吃了爷不成,倒是今儿累了刘公公,爷可怎么谢你呢。”
刘海眼睛一亮:“听说小王爷得了一个翠儿口的葫芦,奴才想着秋天装个虫儿听听倒有趣儿。”
叶驰道:“那个不算好的,得了,你先拿去凑着着玩两日,回头得了好的,再给你也一样。”
刘海忙道:“那奴才可不客气了。”得了葫芦揣在怀里,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刘海走了,叶驰才回了时潇屋里,时潇正指挥着俩婆子收拾东西,见叶驰捧着个盒子进来,想起刚听报信儿小子说外头来的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大内总管刘公公,不禁瞧了叶驰一眼。
以往听他怎么说跟皇上如何如何好,自己还真有些不信,早年听你明彰说过,当今皇上虽是少年天子,却是位明君,且自幼拜了数位大儒为帝师,学贯古今,在时潇想象中,皇上该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可从叶驰嘴里听见的皇上,时潇觉得跟叶驰是一路货色。
也不是说叶驰不好,只是时潇无法想象这样的胡作非为的霸道性子,怎么当皇上,所以,时潇一直觉得叶驰许是吹牛皮呢,可今儿见大内总管跑来给他送东西,可见他说的那些真有几分谱。
时潇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
叶驰把东西往他媳妇儿怀里一塞:“皇上寝宫里的夜明珠,我问他要了几回,都不给我,不知今儿想起什么了。”
时潇一听都没敢打开瞧,一股脑还给他道:“这样的宝贝还是你自己收着,不过,你怎么总管皇上要东西,岂不成了二皮脸了。”
叶驰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皇上富有四海,连天下都是他的,在皇上眼里还能有什么算得上宝贝,唯一的乐趣就是赏人呗,皇上那些好东西,我要是不要过来,不定就便宜谁了呢。”
一句话说的时潇笑了出来,指着他道:“亏了皇上对你好,你竟这般算计,回头给皇上知道,看不杀了你的头。”
叶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腆着脸凑过去道:“媳妇儿你放心,我这颗脑袋结实着呢,一准能陪我媳妇儿白头偕老。”
时潇脸一红:“我这儿收拾的差不多了,用不着你,你且回去歇着吧,明儿一早还的搬家呢。”
叶驰今儿倒没赖着,站起来,敲了敲手里的匣子:“这个回头放在咱们的新房里,到了晚上,用不着明烛,也能把我媳妇儿瞧清楚了。”时潇只觉双颊烫热,说了句,快些回去,站起来进里屋去了。
叶驰笑着往里屋瞧了瞧,心说,他媳妇儿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稍微说一句什么,就要害臊,不过那张害臊起来红彤彤的小脸,格外的可爱,得了,今儿先回去吧,还不知他家老爷子攒了多大的火,要朝自己发呢,早发早好,省得憋坏了老爷子的身子。
这么想着叶驰真就回府了,刚回府,就给他爹叫了过去,叶驰都做好了跟他爹斗智斗勇的准备,不想一进了书房,老爷子却和颜悦色的道:“坐。”
弄的叶驰还真有点儿不习惯,索性直接道:“老爷子您就别拐弯抹角的费劲了,有话直接说成不成。”
定亲王瞪了儿子一眼,叹口气道:“脾气这般燥,能成什么大事,唤你来也不为旁的,眼瞅媳妇儿就进门了,想嘱咐你几句,成了亲可就是大人了,有了媳妇儿就不能跟过往一般荒唐,做什么事儿之前得好好想想,你不止自己了,身后头还有你媳妇呢,别你一时痛快了,回头给你媳妇儿招了祸儿,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便你护的再紧,也保不齐有疏忽的时候,有些事儿绕个弯子做出来没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