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堂而皇之地安抚师三爷道:“第一次都会这样,三爷不要担心。”俨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师三爷见他居然是这样死不悔改,简直要气出个心肌梗塞来。他悉心栽培,引以为傲的养子,竟然对他存了这种下作的心思,真是寒了他的心!
他气急败坏地抓起身旁的被单,摔到葛岳峙脸上,把他甩了个劈头盖脸:“混账东西!你还要不要脸了?给我洗干净了再过来认错!”
葛岳峙将脸上的被单扯下来,露出一双被眉毛压得凹陷的忧郁眼睛。他在沉默中爬起身,裹着被单,以一种不大自然的姿势趟进房间里的浴室。
等他围了浴巾出来的时候,师三爷已经衣着整洁地坐在太师椅上了。他一动不动地直着脊骨坐着,像一杆一绷即断的标枪。目光沉淀,线条刚毅,仿佛已经在静默中凝固成一尊泥塑雕像。
房间里开了排风扇和落地灯,然而窗帘和门扉依旧沉甸甸地落着锁。很明显,师三爷并不愿意这种家丑大白天下,他只希望息事宁人,殷殷切切地期盼着能将脱轨的一切扭回轨道。但愿一切的荒唐只是一场噩梦。
葛岳峙在浴室门口停顿了脚步,他在成串滴落的水珠和潮湿的白雾中凝视了养父威严的侧脸。思忖了一下,他在床下找到了自己的衣物,从里边抽出一早准备用来“善后”的皮鞭。他姿势别扭地快步走到养父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两手高高捧起皮鞭,举过头顶,举在养父面前。他等待师三爷的雷霆之怒。
师三爷没有动静,他浑身肌肉紧绷,双手抓着红木扶手,抓得骨关节泛白凸起。他的眼睛瞠得浑圆,眼底压抑着的,是比愤怒更多的失望。
他哀恸地注视着养子的光头,心中一时痛楚伤心,一时愤恨难言。这种心情大概类似自己十年披心沥血栽培一株青松,不想就在它长成的那一刻,就被某个路人甲一刀子拦腰砍断,然后偷运走做了人人践踏的脚踏板一样悲愤。
“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葛岳峙没有回答。
师三爷竭力维持着声音里岌岌可危的慈爱,又再次问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好好儿认错,义父就将这事揭过去……”
葛岳峙的声音在胳膊底下沉沉传来:“我爱你,我没有错。”
师三爷嚯的下跳起来,一把夺过皮鞭,对着他光洁的背脊就抽了下去!
“混账!你错在哪里!你说你错在哪里!”
皮鞭落下的那块皮肤先是一阵鼓胀的麻木,紧接着便是火辣辣的刺痛。葛岳峙瑟缩了下,却并不躲闪。他蓦地仰起头脸,目光亮得像两簇激烈燃烧的小火苗。他大逆不道地梗着脖子直视养父:“我爱你!我没有错!”
迎接他的是数道鞭影。
师三爷已经被气红了眼睛。手里的鞭子不得章法“咻咻”直落。他只想养子屈服,承认错误。他想跟他重修旧好,继续做父子。他不想失去他!
“你错在哪里!错在哪里!你这混账东西,不学好,学人家断袖子!你还知不知道我是你养父!你这孽子!”
葛岳峙紧紧咬着牙关,在皮鞭下疼白了脸。然而并不退缩,师三爷越是打他,他越不肯后悔。他一边忍着痛一边倔着声回道:“你就比我大五岁,你怎么能做我父亲!再怎么打,我都只有那句话!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还是爱你!”
在下一道鞭子抽来之前,他膝行几步上前,手一张抱住养父的大腿,将脸深深贴在对方裤腿上。他痛苦而热烈地从胸腔中哽咽出一声哀鸣:“三爷,我一直站在你身后,十年了,十年了!你回头看看我!看看我啊!我爱你啊!”
上方的鞭子高高举起,停在半空。
眼见他的背部红痕交错,像干涸龟裂的土地,有些伤口还隐约渗出血丝,师三爷那鞭子就怎么也无法落下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失魂落魄地摇了头:“……你是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你对我是子对父的孺慕之情……”
“不,我很清楚!我没有混淆什么!”葛岳峙急急辩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