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工忙不迭点头:“两边嘴角都流血出来了,一直沿到了下巴!”
梅小霞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就那般傻愣愣地杵在地上了。
灵堂里的哀哭声不绝于耳,李欣默默退了出来。
李金嘴角流血在他们眼里是一种征兆,是李金舍不得亲人,死不甘心的表现,然而在李欣眼里,却只不过是他因为什么而死的一种病理状态的解释。
李欣并不是学医的,但正好她看到过这样的例子。李金爱喝酒。平时该是有些高血压的,再加上他勤快,劳动量想来很大,而且身为长子,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又加上昨晚喝高了,种种因素加在一起,造成了颅内出血,甚至是大血管爆裂的脑出血。
脑出血后的人整个大脑充了血,尸体停在那儿,大脑颅内血压高了。就像水蒸气在水壶里,涨得不行了就得释放冲开水壶盖一样,血压推动血液从人脑的五官流出来。
可能是鼻子、眼睛、耳朵和嘴的任何一处。鼻子两个洞,眼睛两个洞,耳朵两个洞,再加上一张嘴,恰好便是七窍。要是七窍都流了血。也就是古人所谓的冤死而成的——七窍流血。
所以杨梅氏怕了,李家人哭了——因为李金自己在说,他是冤死的。
这等同于是在宣告,他就是跟杨瘪三喝酒喝死的,是杨瘪三害了他。
虽然现在只是嘴角在流血,可保不准接着就会有鼻子、眼睛、耳朵……
李欣闭了闭眼好让自己稳稳心神,退到角落处去坐着。
她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这儿都是那么以为的。就让大家这么以为吧,总归是有好处的——
李欣看看扑倒在蒲团上哭泣的顾氏,李欣就是一阵心酸。
那会儿关文要是真死了,扑着哭的就是她了吧?
虽然官府是鼓励寡妇再嫁的,可是像顾氏这样的,男人三十还没到就死,而且还是突然就死了的,总是会被人说成是克夫。这一天之中顾氏既背负了丧夫之痛。又背负了谣言四起的克夫名声。如今李金嘴角流血自己证明他是冤死的,顾氏如何能不哭?怕是她自己都觉得是自己克了自己男人。
那三个孩子没了爹,尤其是两个女娃子,以后可要靠谁啊……
李金嘴角流了血,梅小霞不认都不行了,钱是肯定要出的,何况她儿子还在李银手里握着。
李欣心中想,虽然对于杨家而言,可能的确是有些冤,要散一大笔钱出来,甚至杨梅氏和她儿子从此后心里有了阴影,但对于李家来说,得到了一份失去亲人的安慰,纵使只是一笔钱,但也总比李金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要好得多。
李欣在这儿坐着,不知何时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人,挨着她站得直直的。
李欣抬头一看,顿时扯了扯嘴角说:“铭儿,你怎么过来了?”
“那儿人多,挤着也不大舒服。”李铭淡淡地笑了下,迅速隐了,问李欣:“姐,脸没事儿吧?”
“没事儿。”李欣答道。
“姐夫人呢?”
“来了,我让他带山子和小兜回去了,你侄儿也在,大嫂帮我带着呢。”李欣站了起来拍拍李铭的肩说:“顾先生那里请假了没?”
“姐你糊涂了,大年节气的,先生都放我们假回家团圆的。”李铭偏了头,皱了皱鼻子问:“我侄儿?”
李欣点点头,跟李铭淡淡提了魏总镖头的事儿,说:“现在我和你姐夫就养着这孩子了,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从小养着,他又从来就没有爹娘的,以后也肯定是认我这个娘的。”
李铭没说什么,只是浅浅地扬了嘴角说:“姐姐自己的事儿,自己拿主意就好。”
说着便微微叹了口气:“大伯家今年也是不顺遂,都到年尾了还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堂兄年纪还不大……”
李欣也是叹道:“世事无常,今儿壮子弟弟来跟我说的时候,开始没说明白,我还以为是大哥出了事儿,当时就觉得整个人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的。”
李铭顿了下,压低声音说:“姐,大堂兄嘴角流血不是在说他冤枉……”
李欣一愣,李铭接着道:“我跟着先生念书的时候也看了些杂书,先生有个陈列书的书房,我那段时间在先生家备考,觉得不好意思,就帮着先生打扫书屋,那书橱上的书我都略略翻过了的,有一本医书,名字记不得了,但是里面记着有,七窍出血的原理。我觉得说得挺有道理的。今儿看大堂兄那样,我就觉得书上说的更有道理了,那书上说七窍会出血是因为脑袋里的血因为一些原因被挤出……”
“好了铭儿,”李欣打断他,眨了眨眼道:“姐也知道的。”
李铭顿时住了嘴,李欣说:“现在这样挺好的,事情算是解决了,李家和杨家都不会再闹腾了,岂不是很好?”
李铭扯了嘴角,了然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