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道。
小厮就回去复命。
到了初七夜里,下起了大雨。卯初之前,陈璟就起来了。外头一片漆黑,推开窗棂,满屋子泥土的清香,混合着不远处的花香,凉爽宜人。
雨已经停了。
陈璟更衣梳洗,就让自己家的小厮提灯,跟着他去了西南码头,送陈七和黄兰卿。
西南码头,热闹非凡。
黄家多财,早已顾好了大船,八个船夫,十来个护院小厮,还有两个丫鬟,一路上服侍黄兰卿。
黄兰卿的父兄,甚至他母亲和家里的姊妹,也全部来到了码头,送黄兰卿远行。黄家的火把。将码头照得灯火通明。
相对于黄兰卿这边的热闹,陈七就显得寂寥。
他背着一个青灰色的包袱,穿了件青色夏布直裰。站在一旁,目光不时朝城里这边望去。在他心里,大概也希望有个人可以送他。
他是偷偷从三叔的院子旁边翻出来的,家里没人知道,所以不会有人来相送。当初他父亲和陈二不同意他去岐山书院念书,陈七没有反抗。
陈七乖乖答应了,绝不去念书。稳定了军心。所以,他偷偷跑了,家里没有半点防备。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而后,陈七听到了马车声,还有人喊七哥。
火把昏黄的光,照在陈七脸上。竟有几分朦胧的喜色。他看到陈璟。这一刻是非常开心的。
只是,他仍是嘴硬,对陈璟道:“你还真的来送我?多得闲啊?”
陈璟笑了笑,递了个小包袱给他。
陈七不要:“我有个包袱,没手拿你这个!”
“拿着!”陈璟塞到了他手里,“就是些糕点,你路上吃,吃完了就扔掉。不费事。”
陈七只得接了。
接在手里,总感觉不是糕点。而是个小匣子。
当然,也有糕点装在小匣子里面的。
陈七也不好当面拆开,道:“费心了。”
陈璟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去了书院性子忍耐些,可别惹事。兰卿性格稳重,处世比你圆通,听听他的不会错......”
“知道了,真是啰嗦。”陈七嘴上不耐烦,心里却有几分感动。
陈璟又和黄兰卿作辞,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而后,黄兰卿和陈七登船。船头点了四盏大灯笼。借着幽淡灯笼的光,船沿着江面缓缓而行。
黄兰卿的母亲哭了。
陈璟站在后面,渐渐看不清船上人的脸。隐约看到黄兰卿和陈七都立在船头,目光依依不舍望着码头。
最后,那条大船淹没在漆黑的黎明中。
等看不见码头的时候,陈七和黄兰卿回了船舱。
这条大船,有七八个船舱,陈七和黄兰卿并不住在一起。今天早起,黄兰卿也乏了,和陈七说了两句话就去睡觉。
陈七也想补个觉。躺下之后,心里怅然,似堵了什么在心口。这种感觉非常糟糕,大概是从未离家的愁绪,和对未来的担忧吧?
他无所事事,就打开了陈璟送给他的小包袱。
果然是个小匣子。
雕红漆的匣子,用镀金做了锁,看上去金灿灿的。打开匣子,并没有什么糕点,而是一排十个五两的银锭子。
这是五十两现银。
现银下面,还有几把折扇。
陈七打开来瞧,全是名家字画的折扇,千金难求。这种东西,拿去送先生或者有名望的学子师兄,比银子还要好用。
陈七愣在那里。
陡然间,他眼睛就湿了,一时间感概万千。
这个时候,陈七就想,他也算不错,总算有个兄弟对他是真心实意的。于是,他舍不得人里,除了他父亲、苏姨娘, 又添了一个陈璟。
河水悠悠,不停向西南流去。除了水浆划破水波的声音,船舱里安静极了。黄兰卿去睡觉,其他人就不敢出声。
陈七躺着,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却好似一瞬间明白了更多的事。一念之间,万事澄澈。想到从前的荒废,竟有几分惋惜。
“此番求学,定要走好这条路。”陈七想。
因为,没有其他退路了。回到旌忠巷,估计将来分家了,他什么也得不到。陈二只要稍微有点心机,就可以把旌忠巷的公产,变成他母亲的陪嫁,那样就完全不需要分给陈七了。
太太的陪嫁,自然是留给太太的孩子们,连陈家族里都无法做主。律法很保护女人的陪嫁,不能被夫家占有。
所以,父亲百年之后,陈七不会得到任何的东西。
他只有前行这条路。
“当年,旌忠巷的祖业,都是祖父一个人赚下来的。”陈七对自己道,“以后,我也要如此了。”
这么想着,倒也坦然。随着船身的摇晃,他渐渐进入了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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