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尘跟在她身后,见她走得不紧不慢也有些奇怪:“您不急吗?”
“自然是不急的。”云青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听上去有点阴森,“道种就放在这儿,拿不走的永远也拿不走,能拿走的永远也拦不住。”
清尘不好再说什么,其实他挺想问一问自己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掌控履天坛,但是看云青现在并没有帮他的意思,也只能沉默下去。他觉得云青这个人很奇怪,明明是风平浪静,她却会忽然说“时间不够了”,明明是危急关头,她却又不紧不慢。清尘跟在她身边很多年,一直没弄清楚对她来说到底什么是紧急的,什么是可以缓缓的。
“绸缪未雨时啊……”云青忽然说道,“若是雨已经下起来了,那么着急也没用了。”
清尘赶紧收敛起心思,刚刚胡思乱想一定是被她窥见了。
云青看上去十分温和,语气也循循善诱:“要小心那些晴日里就开始忙忙碌碌的人,因为他们多半知道什么时候有雨。也要小心那些雨天里平平静静的人,因为他们多半知道什么时候雨停。”
清尘心说那不就是你吗?结果转念一想云青多半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他连忙道:“是是是,在下知道了。”
“不过还有一种人,他不论晴雨都心平如镜,因为他们不惧风雨。”云青说着,忽然笑起来,“比如你眼前这位。”
长街的另一头站着一人,白发白衣,神色冰冷,目中神光熠熠,额上的青色隐约散发出微光。他手执拂尘,一身仙气渺然,超乎世俗之外,乍一看他周身尽是光明,不见半分黑暗。清尘只看了他一眼,双目就像是要被这辉煌光芒刺穿一般,连带神魂都生出痛意。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清尘以合道之身竟不能看他一眼。
清尘连忙退至云青身后,低头盯着她苍白的脚踝。云青笑意盈然,看起来神色间尽是旧友重逢般的喜悦:“鬼道还没清扫干净,你这就跑来人道了?”
“特来截你。”谢遥平淡地说道。
清尘觉得他每说一个字就有光芒在他神魂间绽放,一句话说下来神魂中除了光就什么都不剩了。没有灵气或者元气的调动,由言语本身构成不可阻挡的力量,言辞一出,规则立成。清尘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传说之中,没想到今天居然见着个活的,最关键的是这个活的还对云青不怀好意。
云青还是慢步往前走,笑容也分毫不改:“倒是劳烦你抛下鬼道道种跑这一趟了。”
“停。”谢遥冷漠地看着她,话音一落便有无数青色帝印从云青脚下蔓延开,这些帝印上的纹路就像藤蔓似的,牢牢缠缚着云青前行的脚步。
云青也不反抗,就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怎么……有事?”
“有。”
清尘听了两句就受不了了,心想这两位说个话还真是急死人,半天下来都吐不出一个完整句子。
“鬼道你要就要了,莫非人道也想一并收入囊中?”云青似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可脸上笑意不减,“你若是天下道统都想要,不如现在就跟我说了,免得我以后奔波劳累还跑空。”
谢遥见她不再往前便收回帝印,他听了云青的话也没什么波动,只是淡淡地点头道:“正有此意。”
云青神情渺然,也不知在想什么:“黄泉碧落可没你那么不知足。”
谢遥那张脸就更看不出所想了,他说话语气几乎完全是平的,连点起伏也没有:“天地大道也没你那么好说话。”
云青又忍不住笑起来:“罢了,人道我不动就是。”
“你可曾算过剩下的圣人会陨落几个?”谢遥目光深邃,他忽然朝云青走近了,清尘不由自主地退开几步,可是他抬头一看云青还站在原地,于是又默默地走了回来。
云青捧镜而立,她闭目,似乎是在演算,但更像是在回避谢遥带来的光芒。
太刺眼了。
不管多少次,云青看着他身上的神光心中还是会浮出这句话。
如果能再柔和一点就好了。
“方才算过了。”云青在心底叹息一声,复又睁眼,“你算到是几个?”
谢遥嘴角牵起一点笑容,倒也不显僵硬,只是仍掩不去他眼里的冷漠。他在离云青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低头看着她说:“全部。”
“是了。”云青看着他,轻柔地笑起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出自《庄子·胠箧》。
这里与原意有出入,说的是如果圣人们不陨落,那么修道者盗天的行为就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