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最遥远的距离

的笑，就像是一盆已满的水，她却端的滴水不漏：“是我太任性了，让钟伯为难很抱歉。”

    “明天让祁月过来照顾你吧。”

    “不用麻烦了，兰嫂照顾得很好。”

    “观光要耗费体力，”柏擎仓笑意更浓，缓缓道，“祁月年轻，比较适合。”

    “我不要！”落晚坚定道，“就算兰嫂什么都不会，我也只要她，祁月再好，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谁能代替兰嫂？谁也不能，兰嫂是她的亲人，陪伴她身边不求回报十六年，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他看着李泛：“不必接祁月过来了。”说完越过她向门外走去，“我在车上等你。”

    兰嫂走过来扶住落晚，刚出门口，楚镱在她身后喊道：“等一下。”他走到她面前，将纸袋递给她，她并不接，只是伸出手，一片片巴掌似的梧桐叶，细细密密地遮住天光云影，阳光从树叶缝隙落下来，照在她脸上，细白莹润的皮肤，像个瓷娃娃：“东西还我。”

    楚镱扬眉：“什么？”

    “东西还我。”

    他将纸袋挂在她手腕上：“女孩子最好别玩针，当心弄错穴位。”

    “最多算防卫过当。”

    他看出她心中所想：“这种交换不值得。”

    落晚浅笑，微风拂过，少许淡粉色花瓣落在她长发上，看起来有几分凄然的味道：“你若身临其境，就会明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值得。”

    楚镱沉默不语，定定地看着她背影远去，消失在另一扇门里。

    时光是一双太过残忍的手，拨弄命运，改变生活，十六年，杨过和小龙女重逢，留下神雕侠侣的传奇世间流传；十六年，她和他重逢，他却连认她的勇气都没有。

    似乎冥冥中命运就提醒他，那些美好的东西永远不会属于他，童年最纯最真的承诺，这么多年一直是他心里的支柱，而找到她更是他这么多年唯一活下去的目的，可现在物是人非，他们中间隔着太多的人和事，即使他用尽全部力气也游不过注定的长河。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飞鸟与鱼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却深潜海底。

    落晚换好衣装，打开房门，却见柏擎仓站在浅金色的阳光里打电话，不知为什么，从身后看去，他竟是那样陌生，柏擎仓回头，看她站在自己身后，于是对着电话里的人说：“就这样吧。”然后把电话挂了。

    光线太亮，他整个人逆着光，她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神色：“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

    每次和他相处，她都有种战栗的恐慌，幸好除某些必要的宴会外，她只需跟在他身边就好，更幸好的是，短短的路程有很多人跟随。

    楼外楼坐落在景色清幽的孤山南麓，像一颗明珠镶嵌在山光水色中，熠熠生辉，走进包厢，一桌共计五个男人，还有果毅干练的唐茵群，其余则是他们带来的女伴，这类非正式应酬，柏擎仓每次都带着宁榆，今天她竟不在场，倒让落晚有些诧异。

    西湖醋鱼、蜜汁火方、火踵神仙鸭、宋嫂鱼羹……西湖名菜如数出现在餐桌上，因为主要任务是对唐茵群做评估，落晚也就安静地品尝菜肴，倒是‘唐氏’董事长唐益弘带来的女孩，看起来年龄比她还小，喝起酒来却深不可测，左一杯右一杯，替唐益弘向诸人敬酒，女孩显然混迹社会已久，深谙处世之道，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舌灿莲花妙语连珠，几个男人被她哄得心花怒放，除了柏擎仓，这点可以理解，连万种风情的宁榆都不曾撼动他分毫，他仿佛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王者，沉稳睿智、冷静内敛。

    大概是柏擎仓的漠然让女孩生了挫败，转身对她粲然一笑：“听闻落晚小姐不会喝酒，可今天初次相见，还请卖小妹一个面子，用CHAMPAGNE代替好了，我先干为敬。”

    话音一落，便捧起杯子，咕咚咕咚把一整杯酒都喝了，落晚转头看向柏擎仓，他眼中只是一片平静无波，她骤然明白，他是借这样的方式给她警告，就算是高贵不可侵犯的公主，也可以瞬间沦为众矢之的，所有一切只在他一念之间。

    原来这么多年，在自己的故事里她却一直饰演着别人的配角，她温婉一笑，声音轻柔如涓涓细流：“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虽是香槟，但喝下去还是双颊发烧，胃里更是难受，桌上众人见了纷纷起身敬酒，走马灯似的轮流灌，她想起《东邪西毒》里欧阳锋说，“知不知道饮酒和饮水的区别，酒越饮越暖，水越喝越寒”，可是她喝了这么多杯，身体还是冷的。

    其实当心冷了，喝什么都不会有温度。

    酒宴一结束，她就跑到路边吐啊吐，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般，兰嫂急得直掉眼泪：“小姐，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怎么还喝这么多，这不是存心作践自己吗？”

    “我没事。”她挣扎着上车，车里喷着切维浓香水，柏擎仓对这个牌子情有独钟，平时她闻着就厌烦，现在闻到这种味道，只觉得更要作呕。

    终于忍到酒店，落晚跌跌撞撞走进浴室，又吐得死去活来，躺在床上噩梦不断，漆黑的深夜，她溺在海里，脚踝缠着一圈圈水草，她拼命挣扎，却越绕越紧，几米说，“所有的遗憾总会留下一处完美的角落，我在冰封的深海，寻找希望的缺口，却在惊醒时，瞥见绝美的阳光！”可她努力这么久，还是不停往下沉，往下沉，最终沉入绝望的黑暗里。有滚烫的东西落在她手背上，她难受极了，可就是哭不出来，明明只是胃痛，但现在却像体内某个地方被掏空了，连五脏六腑都像碎掉般的疼，她把脸埋在麦兜抱枕里，因为只有这样哭才不会被人看见，十六年前她来到这个家，每天晚上都将脸埋在被子里，握着手帕偷偷哭泣，一直哭到麻木，哭到绝望，这是命，是她的命，命中注定失去最爱的父母，失去去有阳光地方的希望。

    朦胧中，她感觉有只手伸过来，拭掉她脸上的泪痕，那只手很温暖，像是父亲的手，也像楚星童的手，可这只是她的幻觉，所谓的幸福早在十六年前就失去了，那只手拭干了她的眼泪，可却还有眼泪滴落在她脸上，她明明不再哭了，那会是谁在流泪，是谁会这样心疼她，给她阳光一样的温暖，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