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彻底毁灭一个人的希望更加残忍的事情。
距离宫选只剩下三日,苏瑾不再开口,往日里鲜活水灵的眼睛像是笼盖了一层烟雾一样,再没有半点生气。她发呆的时候,碧城在房里忙碌准备宫选的衣裳,等到累了,替自己斟上一杯茶,也替她斟,一点一点喂给她。
意料之中的,沈七不再来,木雅口中所说的“交换”的司乐没有一点声息。
不过,不要紧。
屋外阳光正好,碧城开了窗户坐在苏瑾身旁,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到,小小声地在她耳畔絮叨:
“不能跳舞了,但是大夫说日常走路还是无碍的。”
“天已经很暖和了呢,等你能健康走路了,我们去府外吧。”
“苏瑾……”
苏瑾毫无反应。碧城可以把扶成任意的模样,靠着窗台,枕着被褥,把柔滑的发丝编成精巧的发辫……她像一个漂亮的玩偶一样乖巧死气。
碧城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靠着她的肩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细嫩的手落在了她的肩头。那手还带着一丝丝颤意,却仍然颤颤巍巍地扶起了她的脑袋。
碧城抬起头来,却见着苏瑾原本灰暗的眼里闪过一丝艰涩的清亮。
苏瑾浅浅喘息,艰难开口:“你……去练……舞……”
“苏瑾!”
“去……练……舞……”
“……好。”
碧城轻轻应下,却没有得到回应。因为苏瑾已经闭上了眼睛,这个平日里骄纵跋扈的丞相千金此时此刻惨白着脸蜷缩在床榻边,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一般。碧城轻轻触碰她的额际,把被汗水濡湿粘连在上头的一丝发丝细细拨开,末了,她俯下身在她耳畔轻轻道了一句。
“你放心。”
木雅既然可以心狠手辣至此,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苏瑾,”她回头轻声问她,“你之前抹脸的凝露胶还在不在?”
*
木雅在第二天的清晨便到了碧城的房前,她笑靥如花提着一件衣裳,早就没了昨日里那苍白的脸色。她说:“听闻小越妹妹家里没有送上衣裳,姐姐这里有些衣裳,送与妹妹。”
碧城微微低头敛去眼里的精光,木讷接过了她递上的衣裳。
木雅笑了:“小越妹妹,昨夜可有司乐上门?”
碧城抱紧了衣裳轻声答:“没有。”
木雅皱眉:“这个琴瑟太不知礼数了,怎可为了身份高低而门缝里瞧人呢!”
“没有关系的。”碧城轻轻道,“我……我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入宫。”
“可是小越妹妹可是上一次比试的魁主呢,不入宫,多可惜?”
碧城慌乱摇头,踉跄着连连朝后退去,“砰”一记撞上身后的房门,顿时红了眼睛,急得肩膀都颤抖起来:“我……我……”
木雅一直静静看着她,良久,才轻柔笑了,道:“小越妹妹,姐姐也希望你能入宫的,不过,姐姐有个忙想要妹妹帮忙,可以吗?”
寂静。
似是犹豫,片刻之后,碧城才怯怯点了点头。
木雅目光越发柔和,她道:“小越,姐姐只想要你去与先生说,我爹娘送来的香盒之时我不在院内,你见过别人进过我房间。”
“说……谁?”
木雅淡道:“洛采。”
碧城愕然,忽然明白了木雅究竟打得什么算盘。这世上的谎言千千万,最难识破的莫过于半真半假。她认下此毒是香囊所致,而香囊确实是她送给了每个人,甚至主动去找尹陵摊牌……不过为了釜底抽薪,放手一搏,人们往往追求被掩盖的真相,却从不计较被掩盖起来的是否是真的真相,谁能想到主动认罪慌乱无措的木雅会是真是凶手?
小小年纪,如此城府,真只是为了入宫为妃?
木雅心满意足离去,她前脚才走,后脚司舞院落里便迎来了意料之中的客人,尹陵。
他来时,碧城正捧着木雅的衣裳在原地踟蹰,见着尹陵后愣了愣——不过两日不见,他的脸色未免也太过惨白了一些。
“先生……”
碧城迟疑开口,却没能换来他半点反应,她只能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尹陵今日穿的是正儿八经的朝服,简单而规矩的发髻衬托得苍白的脸色越发异常,就连平日里时刻带着暖色的脸上竟然也是一派沉重……
他埋头沿着漫长的画廊行走,直到终于到达司舞寝院,才迟迟抬头,见着碧城一愣。
碧城揪紧了手里的衣裳,静静看他:三年前一等司舞损伤过半的时候,他虽紧张却还没有到这地步,莫非这一次事态特别严重?
“小歆,你……身体如何?”
“我没事。”碧城轻轻摇头,“可是苏瑾、还有大家……”
尹陵面色又白了几分,他似是有几分慌张,急急向前了几步想要进房,忽热重重地朝前栽倒——
“先生!”
碧城慌忙伸手搀扶,好不容易在他着地之前接住了他颓然倒下的身体。脸颊边传来的是滚烫的温度,她不由一愣,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那儿烫得吓人。她吃力地扶着他席地而坐,却发现尹陵早就沉沉地闭了眼——他到底多久...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