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谢则容。
“你,当真看不见?”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空气中的黏着寂静快要把她逼疯的时候,谢则容带着一些异样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那声音居然还是带着一丝难掩的震惊。
当真看不见?
碧城几乎想笑了,可是脊背因为刚才的牵扯而刺痛无比——砰。脊背撞上房门,发出沉重的闷响。
碧城小小地挪动了一点距离,听着呼吸朝他在的位置缓缓地扬起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牢房里最初的那一月,一轮轮刑责花式各异,她又是作呕又是疼痛,安静下来的时候她也曾经捂着肚子缩在墙角,一面哭一面想着有朝一日脱困而出,要如何把他绳之以法,把他关在最黑的牢房里,把她受过的刑罚统统上一遍,然后质问他……质问他很多事:
当年初相遇,后相知相许,是不是你早有预谋?
父皇御驾亲征战死沙场,这中间究竟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你我已有婚约,这天下早晚是你的囊中之物,你为什么几月都不能等?
囚禁,入刑,我与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谢则容……你究竟还想要什么?究竟还要怎样?
可是,三百六十五日暗无天日,三百六十五日不得安生,三百六十日五日锥心之痛,这许许多多的问题最终一个个被磨灭了,到最后,她只是捂着腰腹想,要是则容可以打开这牢门,要是老天爷怜悯,那小家伙可以活下来……可最终,老天爷没有降下那可悲的怜悯。
因为,老天爷把她忘在了暗无天日的天牢里面。
“怎么,恨我?”谢则容的轻笑声传来。
碧城笨拙地摸索着身边的木门,却不想才转身,手却摸到一丝冰凉滑腻的触感——那是……她猛地收回手来,却已经来不及了,手腕被一股力道拽了过去,一股迅猛的力道恶狠狠传来,又骤然消失,她的身体已经来不及随之调整,倏地朝地下砸去——
啪。
剧烈的疼痛骤然袭来。
碧城一瞬间闻到了口中忽然增重的血腥味,肚子剧烈地抽痛起来呢。她几乎是痉挛着捂住了肚子,无数冰冷的汗珠从额上脖上身上涌出,濡湿了一身衣裳。她像是一条跌落在了岸上的虾一样,弓身蜷缩成了一个狼狈的角度——
痛。可是开不了口……
“居然是真的。”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不过真的不太像呀,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忽然看不见呢?你说对不对,则容哥哥?”
是洛薇。
“你还想如何实验?”
洛薇略略沉思,忽而嬉笑道,“不玩了,破了相,明日婚宴可是要被人发现的。比起试她真假,薇儿更希望则容哥哥帝业顺达。”
“帝业么?”谢则容的低笑声缓缓地响起来。
碧城已经疼得快要忘记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冰凉的手环到了她的脖颈和腰侧,像环抱着一个巨大的布偶一样把她抱离了冷硬的地面。她想作呕,想推开他,可是手脚早已没有半点力气。一阵颠簸后,她落到了柔软的被褥之中——可那双手却并没有撤离。
陌生的呼吸近在咫尺。淡淡的墨香充斥着她的鼻息。
下一刻,温暖而又濡湿的触感落到了她的眉心,像一朵花开在了湖心,蜿蜒下鼻尖,最后停顿在她唇畔。
“碧城……”谢则容的低喃如同春日里最嫩的柳芽,他道,“明日便是婚期,我们成婚。你猜,先帝在天之灵,会不会道一声东床良婿?”
“为……什……”
一张口,便是唇与齿的交融,柔滑得连灵魂都黏腻起来……
良久,谢则容轻笑出声,他说:“你猜?”
唇边的触感滑腻细致无比,碧城只觉得一生的颤栗都要交代在了此处,可偏偏腹中的痛已经让她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无尽的恐惧悄然沉淀到了心湖底下成了绝望。
她吃力伸出手,摸索着揪住了他一抹衣襟,糯糯道:“我……怕疼。”
环抱着她的手却忽然一僵。
她浑然不知,把自己的身体缩得更紧,小声道:“则容……等完婚后,你能不能……用厉害点儿的药?牢里的刑罚……实在太疼了……”
“休想。”
久久,空气中才响起谢则容带着寒意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
又是一夜噩梦。
日出的时候,碧城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小心地伸出了手指,把心底小小的卑微的欣喜小心地藏匿起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光晕下,她居然可以隐隐约约瞧见手指的轮廓,虽然不是非常清晰,可是这却是老天爷好不容易才降下的恩赐。
天亮了。
房间外头遥遥响彻着丝竹喜乐。房间里也有很多细碎的窸窸窣窣声音在她周遭纷乱地响着。她眯着眼睛小心探望,果然隐约可以看到一群宫婢正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
不知过了时辰,一个怯怯的女音在她耳畔响起:“公主,今日乃是公主大婚,公主快起来梳妆吧,可别耽误了良辰吉日!”
碧城微微一滞,最终却柔顺点了点头,轻道:“好。”
接下来是一套非常繁琐的过程。复杂的发髻,玲珑的发饰,薄薄的肌粉遮盖了苍白,一点胭脂让脸颊带了一丝桃花韵。
镜子中的碧城原本是个刚刚从地底上来的惨白鬼魅,一番妆容之下却俨然成了昔日的公主碧城……
妆容毕,便是嫁衣。碧城在那之前就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温热的手触真正碰到冰冷的锦丝之时,她还是忍不住轻轻颤了颤,眼眶也跟着干涩起来。
普天之下,没有比朝凤更加轻柔的衣裳。它冰凉如同湖水,轻薄像是浮云,是先帝网罗普天之下最美妙的云锦,召集了天下最巧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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