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了嘴拉出去问话。
他自己来在刘昶跟前,亲手奉了茶盏,赔笑问道:“拙荆是个不省事的,还请先生见谅。日后在下进京,定要亲到老御医面前负荆请罪。只是……拙荆如今这个症候,可还能治愈,请先生示下。”
贾敏这个夫人,林如海是真舍不得她死。不说两人少年夫妻,也有过如胶似漆的时候,单是她有个荣显公做哥哥,就非旁人能及。这些年在盐政上,他能轻易站稳脚跟,便没少借着大舅兄的光。虽大舅兄从来没插手过,可他只要一抬出荣显公妹婿的身份,便得到多少方便。
如今两淮官场上,他林如海也算一号人物,就连总督大人都给他几分面子,看得难道是他林如海?还不是看在,朝里那圣宠长久不衰的荣显公份上!
虽说即便贾敏去了,他也没打算续弦,只打算做荣显公的妹婿,可有贾敏和没贾敏,这其中的差距可大了。
“准备后事吧。她这是旧疾没有除根儿,如今脱的年月长了,一并发出来便是绝症,已经没救了。”刘昶听他说得恳切,才缓了缓面色道。
这话说得林如海心一凉,只听得屏风后面一声惊叫“姑娘”,却是黛玉听见这话,一个经不住厥过去了。林如海忙请刘昶去看女儿,没了贾敏可不能再让黛玉出事,这个女儿日后就是他跟大舅兄家唯一的联系纽带了。
刘昶诊了脉,只说是劳累过度,又受了刺激一时昏阙而已,并不妨事。多休息几日,吃上两贴药便没事了。林如海听了松口气,忙命人把黛玉送回房歇着,再不许她没日没夜地侍疾了。
刚把黛玉安顿好,外面管家来回话,说是审过太太身边人了。原来,当年老御医开的方子,贾敏初时确实规规矩矩地吃着,不敢有丝毫怠慢。可吃了几剂之后,身子看着反而没之前好了,心里便有些怀疑起来。
她却不知道,她那是隐疾,平时潜伏着,不发作便罢,待发作的时候便是重症。老御医趁着还不太沉重的时候,用药将她的症状发出来,症状都发出来了也就能治了。贾敏不懂这些,问了些大夫也不明白,她便停了那方子的药。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她还间或疑心大哥贾赦要害她,故意使那老御医给她开致病的方子。她觉得贾赦不孝顺母亲,不友爱兄弟,怕是看她亲近母亲、二哥,心里对她也起来嫌隙,要将她除之后快。她本就多愁伤感心思重,这心里藏了事,便越发抑郁多思,身体渐渐就毁了根本。
赦大老爷挺不高兴的,他家皇帝老儿本是带他来江南散心的,却偏赶上这糟心事。他即便再混账,也不是那狠心绝情的吧?!老太太、政老二他都能好好养着,还能容不下一个远隔万里的妹妹?真不知道这贾敏怎么想的,真是什么娘教出什么闺女,都不知所谓!
林如海听得尴尬,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出,面对贾赦简直无地自容。他一抬头,正看见大舅兄冷冰冰的脸色,不由得更加羞愧。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败家娘们儿啊!
“罢了,我这便告辞了。最近我都在江南一带,若是有什么事……你派人到园子回一声便是。”大老爷自觉无趣,好心都被当成驴肝肺了,他是再不会管贾敏的事了。一甩袖子,拉着装壁花皇帝老儿就走。特么的,这得有多贱,大清早的来给自己找气受。
“大舅兄……唉!”林如海无法,又亲自将人送出来,一路上赔罪个不停,不住地鞠躬作揖。他也觉得冤枉啊,这闺女是老贾家教出来的,他还觉得自己没处儿说理呢。
赦大老爷倒是很能明白他的委屈,临到出门前他气也消差不多了,低叹一声拍拍林如海肩膀,干巴巴道:“也是难为你了。”赶明儿老爷就叫皇帝老儿把你调回京,算是替老贾家还债了。
这话说得,林如海老大年纪差点没红了眼眶,油然升起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贾敏去得很快,贾赦他们前脚回了院子,当夜林如海便亲自来报丧了。贾敏去得很安详,她就是那么睡了过去,然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虽然晚了五六年,贾敏到底还是让贾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一回。
消息传回京里,佛堂里的贾母哭晕了两三回。好容易受了悲伤之后,她心里便有了别的谋算——她想把林黛玉接进荣府来。外孙女若是来了,贾赦总不能还让她这老祖母住在佛堂吧。
在这一点上,贾母倒是跟林如海不谋而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