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上,求皇帝的宽恕。阿娇坐在上面看着窦婴心惊胆战的样子,想起来她小时候一次悄悄儿溜进了宣室殿。她的舅舅景帝正在和窦婴商量朝政,舅舅说了什么好像窦婴不同意。这个太皇太后家族的年轻人,竟然和皇帝争论起来,窦婴当着景帝的面把舅舅堵得无话可说。最后景帝只能气呼呼妥协了。可是现在呢,那个坚持己见的窦婴不见了。只剩下了这个谨慎小心的魏其候了,权利真的能改变一切。
“魏其候不是因为上年纪耳聋眼花吧,你是看着田蚡的下场物伤其类,认为朕容不下外戚,才会在殿上魂不守舍。朕只想问你当年那个和先帝争辩政务,直言进谏魏其候哪里去了?平身吧。”阿娇戳破了窦婴心里最大的阴影,神色淡然的叫他起身。
被皇帝戳中了心事,窦婴反而是冷静下来,看着坐在上面不便喜怒的皇帝,窦婴一时有些恍惚。陛下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或者是自己错估了圣意?
“陛下的话说中了臣的要害,是臣糊涂了,只想着自保不能体会陛下的苦心。”窦婴在心里迅速的估计下皇帝的意图。陛下不是要对窦家下手,那么是要叫自己做什么呢?他虽然尽力在约束窦家的子孙们不要依仗着自己的身份专横跋扈。可是自己也不过是个退休的官员,窦家子孙不少,难道是那个不肖子孙作奸犯科被陛下知道了么?
仿佛是看透了窦婴的想法,阿娇带着淡淡的嘲讽:“窦婴还真是安心做起来富家翁了。你且看看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了?不是担心朕要铲除外戚势力,整日提心吊胆。就是和老母鸡似得,只看眼前的三寸之地。那个纵横朝堂可以做国家栋梁的大将军窦婴去哪里了?朕叫你来是为了国事。”阿娇猛地站起来,她几步到了窦婴跟前,一抬手果断的打断了窦婴的话。
阿娇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背着手在殿内大步来来回回的踱:“天下都以为朕处置了田蚡是为了铲除外戚势力。你以为接下来朕就要铲除窦家的权势了。其实朕下决心要处置田蚡完全是他自己野心膨胀,竟然想挟天子令诸侯。朕是他的外甥不加,可是朕更是大汉的皇帝。你窦婴虽然身为外戚,可是一向没依仗着身份乱政,反而是尽忠职守一心为国效力。你在家不肯豢养门客。这些年来你推荐的人才也不过是区区几人,和他田蚡一年就推荐上百人,豢养上千门人根本不能比。”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皇帝都知道,窦婴在心惊之余颇有些劫后余生庆幸。他看着眼前的帝王,深深地折服了:“陛下圣明,臣虽然已经是老迈无能,可是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朕不想听你说好听的话,现在也不是你颂圣的时候。田蚡执掌养马,结果关中的马匹价钱越来越贵,民间没了畜力,一般中等人家也用不起好马。可是朝廷在养马上的开支依旧是只多不少!你也知道,匈奴人不是一战就能平定的,朝廷养马的政策是好只是被田蚡给弄坏了。朕想把养马的差事交给你,你可敢接手么?”阿娇目光炯炯的盯着窦婴,她一方面是看中窦婴的操守和能力,一方面她记着太皇太后临终的话。窦家人不少,能干的也就是窦婴了,老太太在天有灵看见今天的结果她也会高兴的。
窦婴身上刚下去的汗水又一下子出来了。皇帝这是要把他放在炉子上烤啊。养马是个肥差,前面田蚡刚掉进了坑里,现在皇帝又拿着他出来填坑了。不接受,那就是不识大体,不为国分忧,要避祸,对皇帝铲除外戚的政策不满。可是接手这个烂摊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势必要拿出来十二万分的小心在差事上,弄不好叫人以为弄掉田蚡是他在背后作怪。自己真是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窦婴抬头看看皇帝,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黑色眼珠子,窦婴心里一激灵,他觉得自己的内心被皇帝早就看透了。“朕要告诉天下人,朕不是任人唯亲,而是任人唯能。不管是外戚也好,山野白丁也好,只要有能力肯为国家效力,朕就不会埋没了他们。”阿娇的眼神闪闪发亮,盯着窦婴一霎不转。
“陛下胸怀宽广,犹如大海。窦婴在陛下面前自惭形秽,为了报答陛下的恩典唯有肝脑涂地而已。”窦婴噗通一声向着阿娇献出自己的膝盖。
长安城阿娇在调兵遣将,淮南,刘彻也终于和李广汇合,前面就是卫青养病所在的地方了。
卫青近在咫尺,刘彻却没急着立刻去见他。驿馆里面,刘彻对着给他请安的李广挥挥手:“这是在外面李将军不用拘礼了,我这一路上都是微服,你可知道长安城最近的消息么?”李广是名正言顺奉旨接卫青回长安,他一路上都是走大路,住驿馆的,长安的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这几天刘彻的心里总是有点七上八下,离开长安的时间越长,他的心就越来不踏实。昨天晚上他竟然梦见了阿娇。
“回禀皇后娘娘,臣这几天一直没长安的消息。想必是长安无事,没消息便是好消息了。”李广对着皇后娘娘的出行心里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