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钟韶英趴在地上,头埋在双臂之间,大气也不敢出。赢烈满面阴郁,额上青筋跳起,双手紧握成拳,许久不发一言。萧清婉在旁瞧着,见不是事,便轻轻开口道:“谨妃随驾多年……”她话才出口,便为赢烈打断喝道:“什么谨妃!这贱|人竟然陷朕于不义,害得朕白白冤枉梅儿,再有看看她这些年来造下的孽,哪一件哪一桩不该杀该剐?!”萧清婉见皇帝动怒,便趁势问道:“那皇上以为,该如何处置?”赢烈阴着脸,沉声道:“这样阴毒的妇人,不容于世。但念在她侍奉朕多年的份儿上,赏她个全尸罢。”言毕,向钟韶英下旨道:“将赵氏带去暴室,白绫、毒酒、匕首,任她自挑。完事,就拉出宫外埋了便是。”
钟韶英接旨离去,萧清婉见皇帝气兀自不消,不好硬劝。正逢宫人端了新茶上来,便亲自端了一盏,捧与皇帝,说道:“皇上且消消气着,虽然皇上为赵氏所蒙蔽,但终究是识破了她的本来面目。如今既然已下旨处死了赵氏,再与死者平复冤屈,也就是了。再者,赵氏为人奸猾,心思慎密,行事往往不落痕迹,皇上为其欺瞒,也怨不得皇上。”赢烈盛怒之下,下旨处死了自己多年的爱妾,心里多少有些不大自在,也不欲再谈此事,只拉着她的手与她在炕沿上坐了,目光便落在她小腹之上。
此时,萧清婉怀胎已三月有余,肚腹微微隆起,又因夏季衣衫单薄,便能为人所瞧出。赢烈禁不住拿手去抚,又笑着问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萧清婉垂首笑道:“他才多大,怎么会有动静呢?皇上太心急了。”赢烈便笑叹道:“赢纬那不成器的东西,已不算朕的儿子了。赢绵不提也罢,赢纪年纪虽小,眼下看来也难成大器,嬴纫又是个天生的药罐子。如今,朕只盼着你快些给朕生下一个聪明伶俐的皇子,好来承继朕的江山。”
听他提起赢绵,萧清婉倒想起一事,又见皇帝眼下面色还好,便说道:“皇上,二皇子生母当年是为赵氏陷害枉死,如今已真相大白。此次擒拿反贼,二皇子又立功颇伟,是不是当为其母恢复名分,归葬妃陵?”赢烈点头道:“你说的很是。”说着,念及当年与梅氏相处的情景,又颇为动容,便说道:“梅儿受了这些年的冤枉,在地下想必也十分委屈。如今既然水落石出,那便追她为温嘉贵妃,择一黄道吉日,起棺归葬妃陵罢。”顿了顿,又道:“往日里倒没瞧出,这老二还真有些本事,只是略毛糙了些。”萧清婉笑道:“年少气盛,血气方刚,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历练两年,便好了。”
两人正在屋内说话,外头钟韶英却又进来禀告道:“皇上,赵氏撒泼大闹,不肯就死,定要再见皇上一面。”赢烈十分不耐,当即说道:“她不肯死,你们把毒酒灌进去就完了。这样的小事,还要来烦朕?!”钟韶英吞吞吐吐道:“赵氏定要见皇上,说了许多不能听的话,言语之间还颇为辱及娘娘。”赢烈登时脸便沉了下来,萧清婉忙笑道:“皇上既然赏了她自裁,不如就去瞧瞧?看她还有何话好说,也好让她死的心服口服。”赢烈不想违她意愿,便就吩咐起驾去了。
龙驾自出坤宁宫,便径向永巷而去。才踏入永巷地面,那往来行走的宫人跪在两旁,每人面上均有些诧异的神色。这地方,从来只有失势遭罪的宫嫔进来,却哪里得见皇帝亲自降临?
行至暴室,赢烈下辇,在门前伺候的太监慌不迭的开了门。
赢烈走进室内,此处是多年关押犯错嫔妃的所在,室内一片昏暗,地上堆着些杂物,凌乱不堪。赵红药似是料知皇帝会来,正端坐在室内正中的一把破椅子上,身上早没了往日金碧辉煌的各样首饰,却仍然打理的十分整洁,连头上的发髻也梳的光光的。
赵红药见他进来,望他一笑,也不起身,只说道:“我知道你必定来的,好歹咱们也是多年的情分了。如今我要死,你总该来送我一程。”赢烈却说道:“朕只是来瞧瞧,你犯下那等重罪,到底还有何不甘,不肯就死。”赵红药笑容凄楚,说道:“重罪?我做的一切都是你逼迫的,是你新娶的那个贱|人逼得!那贱|人怀的是你的孩子,难道纬儿就不是你的儿子?!你为何只心心念念的想立她的儿子做太子?她肚子里那点尿泡种子才多大?纬儿在你跟前长了这么大,你有正眼瞧过么?!自打那贱|人进了宫,你眼里就再没我们母子俩了,我心里有多苦,你知道么?!”
赢烈大怒,当面喝道:“该立何人为储,朕心中自有决断。事关江山社稷,容得了你一个贱|妇指摘?且不说你身份卑微,所生皇子如何能继承大统。你看看纬儿那样子,哪里能做一国之君?!他能有今日,不是你往日溺爱之祸?!你为夺嫡争储,竟意图致朕于死地。你满心不过是你自己的荣华,哪里有想过朕?!如今竟还有脸面来控诉,是朕与皇后将你迫到如此地步!倘或你能安分守己,又如何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赵红药冷笑道:“安分守己?我若安分守己,就只会是个太子府里蹲在角落里抱着孩子流泪的侍妾了!你想想当年,你那府里有多少内宠?!你在我身上才花了多少心思?!皇帝陛下,你要我如何安分守己啊!”赢烈冷声道:“这般,你便残害旁人,毒杀朕的孩子?”赵红药仰起脸来,狞笑道:“不错,当年自你宠了我之后,我就打定了主意,就算踩着别人的尸体,我也要往上爬。谁挡了我的路,谁就得死。但凡不是我生的,就只好怪他自己命不好——谁让他不投在我肚子里呢?老二的母亲死后,老二已形同不在,我这才容他活着。老三的母亲是个愚拙的蠢物,老三也没什么作为,我这才留他一命。只可恨那贱|人命好,又防守严密,我无从下手。否则,我真想剖开她的肚子,把那胎儿挖出来!看他还如何同我儿子争夺储君之位!”
赢烈见她言辞激烈,神色狂乱,只摇头道:“真是丧心病狂!朕,真不该来这一遭。”说毕,便向刑房的太监道:“打发娘娘上路罢。”赵红药却厉声喝道:“不必你们动手!我就要死,也绝不死在你们这些下作奴才手里!”赢烈转过脸来,说道:“他们是下作奴才,你是什么?你忘了你的出身?”赵红药朝他笑着,说道:“原来皇上心里,我永远都是那个卑贱的侍女。你对那贱|人宠爱有加,也不过是冲着她的出身家世罢了。你们,也不过如此!”赢烈淡淡道:“朕与她之间,有你置喙的余地?皇后贵为一国之母,焉容你这泼贱无休止的辱骂?!”赵红药笑道:“我就是要骂,横竖我是要死了。皇上,如今你又能奈我何啊?!”说毕,又连骂了十数声贱|人,眼看皇帝下令命太监上来,她便自头上取下钗子,捅进自己的喉咙。登时只见乱红遍地,她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一双眼睛仍旧死死的盯着赢烈。
赢烈看着她尸横就地,只长叹了一声,迈步出门。
同年八月,庶人赢煕因为时气所感,风湿发作,暴病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两人over了。
赵红药,活的疯狂,死的也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