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妍冰、阿益当真去听壁角,就见一身着雨过天青色细布衫子的少年从林中快步走来。
他剑眉星目、姿容端正,身如玉树、步伐沉稳,看着仿佛潇洒如一英武少侠。
一张正气脸的少侠出了樟木林走到众人跟前,劈头却是调侃:“想看我笑话?可惜已经讲完了呐,要不要我约她出来再演一回?”
“别啊,四娘面浅,可经不起你作弄!”妍冰赶紧挥挥手让荣家大郎打住别闹,又好奇道,“到底怎么的,给我们讲讲。”
“不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套路么,你们能猜不到?”文渊笑着如此反问。
“啧。”妍冰轻笑了一声,又好奇道:“当真无情?四娘长得挺好,性子也温婉,她十五你十六,年岁相当,在家学也算是相处过两年知根知底……”
“嗯,虽说是庶出的,可阿爷去年就升了遂州刺史,这阵子又因军功得封开国县伯,倒也相当了。”阿益抬头仰望文渊,如此补充道。
官宦伯爵府庶出与前途似锦的寒门士子确实相当,即便荣文渊有段大将军那种很有权势的资助人,知情者都知道那不过是口头上说的族叔罢了,当不得真。
阿益蛮喜欢这个荣家大哥的,比家里不怎么与自己搭话的长兄,以及经常横眉冷眼的四郎都好得多,如果可能还真希望他娶了四娘成一家人。
文衡听罢却跳脚给了他俩一人一个爆栗:“开玩笑而已,还当真盘算啊?两个小孩子知道些什么,你家琰表兄在考中进士之前说亲了吗?待价而沽,懂不?我阿兄考进士那是板上钉钉的,到金榜题名时再遇榜下捉婿,还愁没有娇妻美妾?”
文渊看向那只比双生子大一岁的弟弟无语失笑,而后轻咳一声道:“行了,惟口出好兴戎,婚姻大事岂是儿戏,说话收敛点。”
话虽这么说,可趁着艳阳当空四下无人走动,他斟酌后还是对舒家兄妹直言相告了:“族叔已经着人往我家祖上寻了根,确实有亲缘关系,现已正式连宗,待寻到合适时机他便会收我为嗣子,说亲之事得听长辈的。”到那时,肯定是非嫡女不娶,妍洁的身份并不合适。
“嗣子?!”妍冰猛然抬头看向荣文渊满目震惊。
当真认一个大宦官做养父这牺牲可大了去了,即便将来封侯拜相也可能被骂作认贼作父的奸佞小人呐!像段大将军那种可以左右少年君王意见,知内侍省事握有禁军兵权的——宦官身份基本就算是原罪了,历史上不被骂的高官内侍可没几个。
她望着眼前这心地善良、风光霁月的俊朗少年,忽然觉得心底一阵发酸。吃穿用度都是段家的,能不听人家的话么?人穷志短便是如此,可若是必须以数典忘祖作为进身阶梯,还不如娶了四娘呢,舒家虽无大富贵,但供养出一个进士女婿阿爷肯定舍得。
“当真要这样?我,我会做点心,我知道很多好吃的方子,可以开店赚钱……”妍冰说到最后声音渐小,慢慢垂下了头。
她实在是没脸继续讲下去,荣家兄弟遭难实质上是因为自己,可主持中馈的阿娘对他们却一点表示都没有,李家不要束脩收他俩进家学已算破例,除此再无别的可想。
说起来,他们已经由段大将军夫妇扶养了足足五年,不可能现在再来说不想与阉宦为伍的话——早干嘛去了?
看到妍冰那溢满惊讶与痛惜的视线,听着她的童言稚语,文渊也不禁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热,没想到自己的不甘与挣扎竟被一个十岁小娘子看得分明。
哪怕个头不矮姿容也隐约有了闺秀模样,可毕竟还是个孩子,竟能盘算为自己赚钱,真是……好笑得让人不得不动容。
“在京城你见过哪家店铺没权贵撑腰?”文渊微微仰头,让眼中含着的液体莫要滚落,而后底气十足的笑着提议道,“你若想开铺子,等我做了京兆尹再开吧,到时让二郎给你当账房,保管赚得盆溢钵满。”
“京兆尹?”阿益语带鄙夷的说,“现在的这任京兆尹狄公可已经四五十岁了!阿冰等不了你这么久。”
“我会尽快的,”文渊斩钉截铁的如此承诺,又借这话头对妍冰解释道,“做嗣子是我自己选的路,族叔并没有多言。他实在是对我们帮助良多,救命之恩无以言报,既然嗣子一事是他的心结,那我自然义不容辞。何况都是荣姓,我家里也还有阿衡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或者说,他想要尽快出人头地,自然需选择走捷径,穷怕了的庶民,哪可能纯良如白纸?
……
一番交谈之后,妍冰心里很有些发堵。
随后很是沉默的陪着文渊向外祖父母请了安,待进饭厅歇息用午餐时,她将整碗的清凉莲子汤灌下去也没能驱散那种难以名状的憋闷,虽然明知文渊的选择并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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