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不等孟洛细细思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她和刘媪手忙脚乱不可开交。
木屋的屋顶不过是树皮茅草覆盖着,并不能遮挡大风雨,在大风下,屋顶的茅草尽数被吹开去,雨水沿着破处灌进来,一小会的功夫便已经湿了大片地方。
刘媪顾不得管床榻上的被褥被淋湿,却是急急忙忙进到孟洛的屋里,焦急地收拾着地上堆放的粮食和柴禾,那可是二人接下来的糊口之物,若是被淋湿了,只怕是要饿肚子了。
孟洛也帮着她把粮食和柴禾搬到干燥的地方,只是这样搬动也是徒劳,木屋的屋顶已经被风吹了个大洞,雨水如同浇灌一般向里面洒进来,已经没有干燥的地方了,倒是二人被淋得浑身湿透了,紧紧贴在脸上的头发都在向下滴着水。
幸好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半夜便已经慢慢变小,到晨光乍亮时,已经完全停下了,天边还慢慢升起金黄的晨曦,又要是个艳阳天。
二人查看了一番,粟米和菽湿了大半,柴禾也多数泡了水,不过幸好接下来是个晴天,只要晾晒一番想来还能挽回些损失,不会太过惨重。只是屋顶上的破洞还需及时修好加固,不然再来一场雨只怕就要受不住了。
忙碌了好一阵,才将屋顶修补妥当,正要松口气,刘媪却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还是孟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没有摔伤,只是她似乎身子在微微发抖,握在孟洛手中的手心滚烫,吓了孟洛一大跳。
“媪,你这是怎么了?”孟洛忙扶着她到屋里榻上躺下,惊慌地问道。
刘媪无力地扯出一丝笑,摇摇头低声道:“年岁大了,竟然连一场雨都捱不住,怕是受了凉,不打紧我吃口热水就好了。”说着便要挣扎着起身去烧水。
孟洛忙按住她,让她躺着,自己去寻了瓦罐打了井水来烧。只是她哪里会做这些厨里的粗活,竟然连生火也不会,灶下的柴禾也已经被打湿,弄了半天只弄得浓烟阵阵,偏偏不曾燃起火来,却把张娇嫩俊美的脸熏花了。
花了快一个时辰,总算烧好了一小碗水,孟洛顾不得烫手,小心端着送到屋中,却发现刘媪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下了,叫了许久不见醒,一摸额头却是越发烫手,唬地孟洛忙不迭笨手笨脚替她换了干净的衣物,又盖上被褥,却还是不放心。
刘媪年岁已大,不能就这么让她发热下去,不然怕是熬不过去,看这病来得汹汹,怕还是要请郎中来看诊拿药才好。可是这附近并没有医馆,若要请郎中,便只有进了建康城。
孟洛立在榻边看着昏睡不醒的刘媪,终于下定决心进城请郎中,虽然怕死,怕被孟府遣来的人拿了去,但她终究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救过她的老妇人就这样病下去。
她略略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把头发照着男子的模样用粗麻布巾束起,略略修了修鬓角,看着铜盆中清水映照出来的分明是一个年纪轻轻俊秀至极的少年郎,俊美中还带着点女子的妩媚,却是更叫人觉得风姿动人。
包了两件绣品,带着前几日攒下来的十枚五铢钱,孟洛关好屋门,紧闭柴扉,向着远远的建康城走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谢家邀请各大世家齐聚建康的缘故,此时的建康城显得格外热闹,街市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仅仅是寻常商贩庶民,还有不少穿着劲装,腰佩宝剑的剑客,和衣着华丽头戴帷帽的女子。
孟洛无心多看,她满心担忧着独自留在城外小院里的刘媪,只想着快快用绣品换了铜钱,去医馆请郎中。虽然怀里还揣着十枚铜钱,但不知道诊金要花去多少,且要留些买吃食,屋中吃食已经尽数泡了水了。
去绣楼的路,孟洛倒还识得,从前她时时会乘了孟府的马车去绣楼挑选些时新的料子做衣裙,只是如今要靠双脚走过去,难免要辛苦许多。
绣楼的伙计不认得孟洛,却一眼认出了她手里的绣活,笑了起来:“这是那位刘氏老妇先前送来的绣活吧,怎么今日却不见她来?你是她什么人?”
孟洛低着头,不敢多看他,含糊地道:“我是她小儿,阿娘病了,让我送绣活过来换些钱。”言多必失,她不敢多说。
伙计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绣活进去了,好一会才拿出一个钱袋来丢给她:“这是十个铜钱,先前与你阿娘说好了的,一副绣活五个钱,也是瞧着你这绣活做得还算精致,花样子新奇,才肯出这个价钱,以后若有了记得还送过来,价钱照旧。”孟洛应着,紧紧攥着那一个小小的钱袋,塞进怀里低头走了。
转过两个市坊,前边不远处就是医馆,孟洛脚步越发快了,向着医馆走去。眼看就要到了,她却猛然停住了步子,愣愣望着另一边的酒坊门前立着的一个人,那个人一身青色细葛长袍,明明是个庶民打扮,偏偏是风度翩翩地笑着与别人作揖见礼,脸上露出温文有礼的笑,一如从前那般叫人一见便觉着温和可亲,也是这样的他蒙蔽了孟洛,芳心暗许,却终究为他所害。他是高伯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