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镜子,咱们这算是投机倒把吗?”
站在南县肉联厂的家属楼道里,张鹏还挺踟蹰。宝镜没理他,眼见着时间快到中午,她决定要坚守在楼道口。
肉联厂的工人们陆续回家,过了许久,宝镜终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年约四十,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腋下夹着真皮包意气风发的中年人。
宝镜眼眶微热,男人刚放好自行车,她已像小鹿样蹿出:
“大舅!”
李立平也有两个月没见过外甥女了,见到徐宝镜他十分高兴,见她身后没有妹妹李淑琴,反倒瞧见半大小子张鹏叫他“李叔叔”,他不禁微微一愣。
但外甥女甜甜叫着他,李立平便将这疑惑抛之脑后,“走,跟舅舅回家去,我让你舅妈给你包饺子!”
小时候的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馋猫,亲朋好友拿吃的哄她已是惯例,宝镜微微羞涩,很快将目标转移到了正事上:“大舅,您能帮我买一些边角料肉吗?猪皮、猪心、猪肺都行!”
李立平时县肉联厂的副厂长,他平时也会买些平价肉接济妹妹家,这年月有钱不一定能买到肉,肉联厂的副厂长是很有实权的。他只当妹妹忙着上班才让宝镜和张鹏来,并未多想,还觉得外甥女懂事了,便点头答应了。
结果徐宝镜从兜里掏出一叠面额不等的钱币,李立平反而愣了:“你家今年买这么多边角料干什么?”
宝镜将钱塞到大舅手里,正色道:“不是我家,是我买。”
两个半大孩子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李立平能面对厂里的工人侃侃而谈,却对十一岁的外甥女无可奈何。
……
交给大舅二十块钱,并努力说服大舅接受自己的主意,接下来的时间宝镜搭着张鹏的自行车将整个县城以及近郊好好转了一遍。
三十余年前的记忆中她是用小孩子的眼光来看待南县的一切,现在她则用成年人的目光在审视。
比如说南县农机厂,这间足有一千多工人的大厂,它的食堂并不能容纳所有当班的工人同时用餐,当她和张鹏在路上听见工人们抱怨时,宝镜已经发现了自己要找的商机。
“大鹏你可真有钱!”
差点夭折的赚钱大计,多亏了张鹏丰厚的零花钱,整整六十块啊,搁在后世那可比6000块还多,现在徐爸爸的工资每个月才48。2元,张鹏这小子妥妥的狗大户!
“嘿嘿,都是我老叔给的,我爸妈都不知道。”
张鹏的老叔那也是个能人,宝镜记得上辈子张鹏差点成了富二代,他叔叔是南县最先敢往沿海淘金的那批人,在九十年初期就积累起了可观的个人财富,可惜上辈子折戟沉沙于“南岛泡沫”……宝镜微微失神,张鹏的老叔从风光鼎盛到日落西山不过是短短两年,就像她的大舅舅,从手握实权的副厂长到万人唾骂的阶下囚,也不过只用了半年。
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么?不,自从在铜镜中窥视过悲剧的起源后,宝镜细细想过许多,既然父亲会因为追寻铜镜的下落被“车祸身亡”,舅舅沦为阶下囚也并不奇怪。
距离大舅那件祸事发生,还有整整半年……宝镜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回忆中抽回,只有专注于现在,只有像大人们证实自己的价值,她所说的话才能被重视,她才能扭转今生的命运!
蹲在农机厂门口统计了半天人流量,宝镜揉揉眼睛站起来。张鹏这小子又出钱又出力任劳任怨,宝镜都有点不好意思,她忍不住承诺道:“大鹏,等咱赚了钱,我只要三成,剩下七成都给你。”
张鹏翻了个白眼,“你都帮我补课了,我能这么不要脸吗?我出钱,你出主意,大概最后也是你出力,我老叔说做商人要讲究长远合作,等赚了钱咱俩平分呗!”
宝镜抿嘴一笑,也不反驳。
倒不是她有意占小朋友便宜,这生意在她看来只是起步,以后她一定会领着竹马赚更多的钱,现在的一点小钱也不必争来争去了!
第二天,宝镜向徐妈请示过,领着张鹏再次来到大舅家。
舅妈今天去了省城看表姐,大舅也去了肉联厂,屋里空无一人,只有大舅帮忙采购的一堆材料,上楼前宝镜还看见了停在院子里的三轮车,那也是舅舅替她借来的。
“两副猪肺,三颗猪心,猪脚两只,大肠两副,土豆……恩,还有黄豆,大鹏,成功的第一步,必须从削土豆开始啊。”
面对徐宝镜,张鹏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这个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认命般开始削土豆,宝镜猜,这要是张鹏他妈瞧见了,估计能直接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