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就真没位子了?”
宋安再次问道。
酒楼掌柜虽是满脸赔笑,但也更是苦笑拱了拱手,再次摇了摇头。
宋安满眼无奈,他也是苦笑了一声,只觉得自己今日简直撞了邪。
若自己是政府官员倒也罢了,这酒楼开门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尤其要伺候好大人们。没有位子,挤都要给大人们挤个位子出来的,否则大人们不开心了,自己这生意恐怕也会渐渐做得不开心了。
但监察官员……本就无治民权倒也不说,雍府对各地监察官员以身份欺民之事,更是极为敏感的——稍有触犯便是跨越雷池。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政府官员们自然多半悬剑之下战战兢兢,他们又岂知监察官员们看着那把还能砍到自己的悬剑,也是有苦自知?
自身不正,何以监察天下?三百年清名又何其难得?
是以这律条只要是有涉民众就严苛得很还不说,特检厅更是处理起这等事来毫不手软,稍微沾点边,逮住就往死里整,谁说情都没用——人家直属王上,只要王上满意了,就有的是升官发财,鸟你作甚?
而王上对这种动摇王家名望与王权之基、给先祖王留下的雍府三百年煌煌荣光抹黑的事……特检厅年年考评都要受王上通令嘉奖,恐非事出无因。
如此之下,监察官员们在政府官员面前倒是个个都能摆出谱来,但在民众面前……
而民众们只要有理,倒也更不会赶上门来拍你的马屁。
……
是以,宋安再是不满,也只能心平气和,让人再想想,看能不能想个办法。
然而你再心平气和让人想办法,人家也不能为你变出张桌子来,更不能为你把客人赶走。
而这家酒楼离的近味道好价格公道,早在监司中下层官吏中大为闻名,在此用饭的多半也都是监司中人,顶多大家是不在同一个署衙罢了。
所以想让人给个面子让个座也是不可能的。怎么着,你总务人事的就都是大爷,等一等座都不行,咱监察检诉法证、国安内情特勤的就都是二娘生的不成?我们吃得好好的,你来了就得给你让?你们钱副使霸气无双也就罢了,你们也有样学样无双霸气由是横行了?
你们这些坐内衙管人事考功的是厉害,可也总有你们有什么外事求到咱头上的时候,到时候莫怪你做初一,咱做十五——还不信你们钱副使连这点鸡毛事也都要给你们出头了!
……
如是想着想着,宋安只觉得束手无策,已是急得团团转,更四处巡睃着,只想着找到个熟人软语央求一番,欠个再大的情也要把今天这顿应付过去再说。
正火急火燎间,猛然间,宋安楞了楞,已是眼前一亮——在那窗边与一人相对而坐据桌大嚼的,不是上午来过的那二皮脸软骨头,又是谁?
他大喜过望,已是急急走了过去:“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赶紧让让!”
他朝谢修齐颐指气使地喝道。
谢修齐还未答话,王威转头望着来人却早已是大怒。
做了多年门丁迁转无望,本就郁郁不得志了。现在竟吃个饭都要被人赶了?就算你是文吏,也不能这样欺负我们武丁吧!
联想起兢兢业业的无辜父亲被钱副使一句话打入冷宫郁郁而终,王威的心头更是涌起一丝悲愤。
“你是谁,凭什么让我们让?”只见他的脸色已是涨得通红,愤声道。
宋安这才注意到王威,他心中一突,怎么还有自己人?都是监司体系的,这欺压下僚武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然而此刻他却也是骑虎难下,只见他打量着王威的武丁服色冷哼了一声:“这里是文官大人们来的地方,一个门丁而已,也好意思来这等地方附庸风雅?”
王威又气又怒:“又没明文规定,谁说我等就不能来了?莫非这酒楼还写着武丁不得入内不成?”
想了想,他又道:“再说小人父亲却也曾是一名武官,怎的不能来?”
宋安再次一惊:“哦?谁?”
他半惊半疑地问道。
王威顿了顿道:“家父……姓王,单名讳一个全字。”
“王全……”宋安的神色中已是浮现起了疑惑的神色,猛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来,已是看着王威似笑非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被老大人……怪不得倒凑到了一起,也真是一丘之貉。”
他再次冷笑道。
王威顿时大怒,辱及亡父,身为人子,如何能忍?
他已是猛然挽起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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