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京城一共有南北两市,南市主营吃食,布匹,陶瓷瓦罐,以及香料饰,胭脂香膏之类不管小丫头还是老嬷嬷都要定期补货的日用品。 ? 与南市不同,北市主营牲口,是骡马贩子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同时兼营兵器农具,因此铁匠铺子鳞次栉比,初冬时节也能感到煅烧炉里的热风一股一股扑面而来。南市比之北市,就像烟花三月的江南比之瀚海阑干的塞北,同在熙京城内,却又是一南一北的两个极端。
虽然奴隶买卖向来是和骡马生意一起共属北市,于圈养牲口的围栏旁边另辟出一小块场地,不同年龄,不同工种的奴隶们在鞭打下低眉顺眼,等待买主前来相看。比起粗犷豪迈老爷们儿扎堆儿的北市,戚老三却显然更喜欢南市,即使寒风刺骨吹得人头皮麻,这里依旧衣香鬓影,时不时就能听见小丫鬟娇俏欢快的语声在耳边响起,而那嫁人许久脸皮渐老的妇人嬷嬷们,若看你直着眼瞧她,不仅不以为杵,还会喜滋滋的额外加赠媚眼一枚,让戚老三一个机灵,从头捎儿酥到脚后跟儿,一直酥进骨子里。
他只做小童生意,而小门小户即使有闲钱雇佣奴隶,也多挑选精壮健硕的好劳力,或者拿起针线便能做活的大姑娘小妇人,只有大户人家,才有闲钱去养一群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小子。喂饱几张肚皮并多不出几个花销,而这些尘埃里长出来的孩子们填饱肚子后对主家生出来的感激和忠诚,以及大宅内生存几年培养出的雍容气质,才最被大户人家所看重。
在这一点上,戚老三可说倒是展露出几分难得的智慧,知道北市虽买家云集,却并不会有人对他手中的孩子多几分青眼。他来南市,除了一饱眼福之外,还特意瞄准那些替主人家出来采买的媳妇子们,看到穿戴惹眼又没有丫鬟前呼后拥的妇人,便也不顾别人嫌弃的凑上去询问。
可惜但凡富贵之家,一般都有自己相熟信任的牙婆子,专司为主家采买丫鬟小厮,容貌太粗陋或者过于蠢笨的先就过不了他们那关。而牙婆子们往往各自有不为人知的“供货渠道”,货源和品质都极有保障,是根本看不上戚老三这种“野路子”出来的草根人贩的。? -是以他生意一向惨不忍睹,不过戚老三看妞为主,卖货为辅,那也是丝毫都不介意的。
今天原该他走运,专门给岳峙街谢阁老谢葳蕤家挑选丫头的孙婆子正在愁,上一批京城附近的流民很快就被疏散,想买个良家的小丫头充数,却又并没有几户人家松口。“明明已经穷得脊梁骨漏风,还死咬着牙不卖,到头来饿的咽了气儿,也不知道这些穷鬼买不买得起棺材给那小儿女们收尸!?”孙婆子恨恨骂道,转念一想又是愁肠,“谢家这次放了不少丫头出去配人,催的又紧,究竟上哪里去凑齐这剩下的最后一男一女。。。”
正如瞌睡的时候来了枕头,一抬头,戚老三那张黄牙璀璨的笑脸已经迎了上来:“孙姥姥!什么风把您给吹到南市来了?”
孙婆子白眼翻过天际,啐一口道:“呸,谁是你姥姥,也不看看自己脑门儿上皱纹跟斧头砍出来一样,没得把别人也叫老了!”
戚老三赶忙拱手作揖,赔不是道:“呸呸呸,瞧我这臭嘴,孙姐姐,您今天来南市是为了谁的差遣?我最近可是收着一批好人家的丫头小子,个个儿生的好,小嘴儿跟抹了蜜一样,谁让他们伺候着保管日日都能笑开了花!您,您什么时候赏个脸来验验货色?”
孙婆子嘴角一扯,心里虽急,但还得端着身份,缓缓说道:“你小子运气好,我倒是有一会子闲工夫,就跟你过去瞅瞅吧。”
戚老三一听喜不自胜,心想今天有门儿,赶忙引着孙婆子来到捆绑叶琉他们的大树下。孙婆子端详了霁荷和叶琉半天,脸上渐渐露出满意的神色,沈泠舟心里暗道不妙,尽管自己努力抬头挺胸,可这具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儿却骗不了人,霁荷虽然只比她大两三岁,却高出来整整一个头还多,再加上她脸盘渐渐张开,此时被寒风吹的双颊两抹酡红,乍眼一看,就如树荫下迎风招展的一棵腊梅,分外可人。? -
戚老三看她眼神知道今日必定开张,咧咧大嘴就要开始王婆卖瓜,谁知一个粉嫩的童声拦在他前头,抢先说道:“这位婆婆,您鼻头通红,喷嚏不断,可是受了风寒?”王婆子见她年纪虽小,说话却干脆利落,心里已经有三分喜欢,便摇头答道:“不曾受风,今日早起时还是好好儿的,出得门后才开始这样,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阿嚏。”说着便拿出手帕大力擤起鼻涕来。
沈泠舟看她肯接自己的话头,心里暗喜,赶忙道:“婆婆,可以把您的手帕子借我看下吗?”
戚老三等的早不耐烦,呵斥道:“住口,你要孙姐姐的手帕能看出什么门道,老老实实把嘴闭上!”
沈泠舟也不理他,只是看着孙婆子笑道:“婆婆,刚才您验看我的时候,每拿出手帕来我便闻到一阵浓香,知道您这帕子上缀的香囊一定是新制的。我家败落之前曾开过一间酒楼,专营各种药膳,我从识字起便跟着父亲学习分辨食材药材,久而久之,鼻子变得可灵光啦,各种香料也略通一二。我父亲曾说,有些香料会让人鼻子敏感不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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