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记起了上一世临终的那一刻。
是个力气极大的宫女把她摁在水里溺死的,约她去太液池假山的人是柯敏,柯敏却没有在那儿出现,至于柯敏那晚到底有没有找她说话,恐怕只有问柯敏本人才能知道了。
还有杜若呢,为什么在关键时刻不见了,或者已经遇害了?
但如果要让她“失足落水”,杜若就必须好好的,不然贴身的宫女也跟着不见了,不是坐实了这里头有蹊跷。
想到这里,秀荪忽然觉得她在最后一刻撞破头的行为挺傻的,出了什么事,问杜若就行了,如果杜若不见了,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除非,杜若本身就有问题。
想到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总是温和含笑陪在她身边,秀荪又迟疑了,怎么可能呢,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呀。
还有皇祖母,她老人家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如果自己只是失足落水,皇祖母顶多难过一时,而自己是被人给害死的,那么事情就复杂了,皇祖母和当今皇上毕竟不是亲母子,最近几年关系越来越微妙了,她这么做简直是在给皇祖母添麻烦啊。
皇上是由先皇做主,过到皇祖母名下的。
而皇祖母只有一个亲生儿子,那就是秀荪前世的父亲晋王,今上登基的时候,晋王才只有六岁。
晋王从小身体不好,皇祖母就把娘家侄女嫁给了当今皇上,却给晋王娶了枝繁叶茂的凉国公府嫡女为妃,就是她前世的母亲柯氏。
晋王在她两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甚至没来得及就藩,太后就将晋王妃母女留在了京城。
没两年,晋王妃也去了,太后怜惜她小小年纪没了双亲,就把她接进宫里抚养,她就在慈宁宫里一住十几年。
今上什么都好,就是疑心太大,登基之后不断消减魏国公府徐家的兵权,魏国公世子更是在一次战役中莫名其妙地战死了。
年迈的魏国公痛失最后一个儿子,悲痛欲绝,上表辞去了所有差事,从此关起门来一心教养唯一的孙子。
而中秋节落水的那件事还是有许多疑点,如果皇上看她不顺眼,想连她一起除了,十几年来有的是机会,而且先帝选定的天子即使气量狭小也不会毫无算计,她一个孤女,哪里有什么威胁,哪里需要花心思去对付了,反而应该善待,好表现皇恩浩荡才对。
想到这里,褚秀荪就幽幽叹了口气,这件事多半和皇上没关系,皇祖母一定不要误会了皇上才好。希望自己惨烈的死状不要让皇祖母失去理智。
她再也坐不住了,翻个身趿鞋爬下罗汉床,穿过堂屋,绕到后院,跪在了老太太安放的菩萨像前,诵读了一百遍心经,祈求佛祖保佑皇祖母平安。
秀荪转身正瞧见老太太立在她身后,慈爱地看着她。
她顿时觉得很是心虚,这一位祖母,也是全心全意地疼爱着她。
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坦白的,只好含含糊糊说道,“祖母,这些日子,您和娘亲吓得不轻吧,都是荪儿的错,以后一定多走路多晒太阳。”
老太太欣慰地颔首,把她搂在怀里,“好,荪儿要说话要算话啊,等过几日天气好了,祖母领着你去庄子上泡温泉。”
秀荪把小脑袋埋在老太太的怀里奋力点了点头,眼睛里有些湿润,鼻子酸酸的。
她已经是褚秀荪了,浦口褚家老四房只是并不显赫的官宦家族旁支,恐怕一辈子也难以回到皇宫里去见一眼皇祖母。
而这位祖母,待她宠之爱之,是应当好好孝敬的眼前人。
心中百味杂陈,秀荪闭目默念道,“祖母,皇祖母,我一定会保重自己,你们也都要好好的,康康泰泰,长命百岁。”
这段时间秀荪病情反反复复,祖母和母亲常常一起照顾她,多年的恩怨有所缓和,因担心秀荪夜里梦魇,祖母留了儿媳陪着孙女睡在自己屋里的碧纱橱。
这天晚间,秀荪窝在母亲怀里耍赖,笑言,“娘,给我生个弟弟吧。”
阮氏一愣,停了停打扇的胳膊,轻声问道,“怎么忽然想要弟弟了?”
秀荪眼珠子一转,道,“外院的孙嬷嬷给小喜鹊带了信儿,说她娘亲前天给她添了个小弟弟,小喜鹊可高兴了,说家里再也不用担心爹爹年纪大了没人干农活了。”
阿弥陀佛,小喜鹊的弟弟来的真是时候,秀荪正愁着怎么劝阮氏呢。
阮氏听了这话就沉默了,显然陷入了沉思当中。
秀荪就抿了抿嘴,将脑袋缩进母亲怀里,她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自私啊。
她能看出来,阮氏虽说隔三差五找姨娘不痛快,却从没什么嫉妒,只是实实在在的厌恶,而且,她已经对褚八爷失望透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