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温柔,而他的眉眼却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墨色,极致的白和极致的黑凑在一起便是一幅令人惊心动魄的独绝艳丽,偏他微微抿着唇,说不出的冷意,教人不敢心生轻慢。
“有什么好,又有什么不好?”陈诩慢慢斟茶,动作舒畅闲雅,他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绣莲花暗纹的交领大衫,外披银色的狐裘,整个人越发消瘦,那大衫是上好的蜀锦,随着视线不同显出深深浅浅的碧色,仿若一汪流动的泉水,他穿着却越发透出几分弱不胜衣来,“日子总是要过的。”
“你这样,我瞧了心头难过。”几个小郎君打了一会子雪仗,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他们竟然一个个都跑出一身大汗来,一时累了,几人纷纷作罢,换衣裳的换衣裳,吃东西的吃东西,还有得去瞧蒋修与宇文毓堆雪人——偏偏就薛海一个人凑过来,挨着陈诩跪坐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心疼。
“一身的汗味儿。”陈诩见他凑过来,语气嫌弃,但身子却一动未动,由着对方像个瞧见了肉骨头的狗崽子,垂涎三尺却始终不敢妄动。
“你别嫌弃我,我这就去换衣裳。”薛海听他这样一说,登时坐不住了,急匆匆的站起身便往亭子外头走。
“果然是个缺心眼子。”陈诩嗤笑,伸手替他斟了一杯茶,父亲的决定让他从心底觉得冰冷,二十余年的夫妻之情父子之情,说抛弃就抛弃,他虽然决定了日后万事跟着姬家走,可父亲的事终究成为了梗在喉头的一根刺,天长日久跟着血肉长在一起,碰着便是一阵痛楚,更不论那日跪在祠堂,后来敷了药,但王机过来看了也说空日后天气变化便会觉得隐隐作痛。
“这,这是给我的?”薛海瞧着他跟自己斟茶,登时喜笑颜开,他本身就长得丰润,一张脸像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如今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看着却分外讨喜。
“爱喝不喝。”陈诩冷笑,别过头起身瞧了瞧笑嘻嘻凑过来的胞弟,“我瞧着你是越发长进了,如今打个雪仗满身都湿透了。”
“阿兄。”陈讯幼时娇惯着长大,对这数月来脾气越发古怪的兄长并不以为怵,反而笑着拉了拉他的袖子,“这里这样多的郎君,你为什么独独替薛十二郎斟茶?”
“阿讯,来!”陈诩正要回话,平陵御便笑着招手示意陈讯过去,心底对看不来人眼色的蠢弟子默哀了片刻,陈家的变故,他原本只是推测,自上回韩铮传了陈诩的话来,他便心知肚明了,二十多年前陈箴为了陈家嫡支的稳定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得到姬三娘的青眼,城府不可谓不深,二十多年后见到姬家摇摇欲坠,他当机立断的抛弃妻子自然也不是不可想到,若是姬家当真被灭族,北魏攻破长安城,乱军之中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他却仍旧可以清清白白做他的蜀州刺史,这样的心性也不可谓不狠毒了。
“这便是我三个弟子之一的陈家阿讯了。”平陵御笑着对宇文督道,“这一回往晋州赴任,行程匆忙,少不得要将几个弟子安排好,阿讯,你去将阿修、阿铮一并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