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觉得此人实在无耻,不禁怒道:“花钱买官?亏你想得出来!别人寒窗苦读数十载也未必能博得功名,凭什么让你这种人靠着几个臭钱就能买到官职?”
钱绅却并不恼怒,只是笑眯眯地道:“我这种人又怎么了?我有钱,有人需要钱,你情我愿,生意自然就达成了。但偏偏就有人多事,非要插上一脚!他既然开始彻查我买官的事情,我也可以翻翻他的**往事,不是吗?之前我也以为,刚正不阿的陈大人完全没有把柄可以抓。但我这人运气实在是好,竟然轻易就找到了他的软肋,或者说,是他高洁的一生中不为人知的巨大污点……”
瑾萱已经丝毫不能辩解。一想到陈致远的名声有可能因为自己受损,她完全乱了章法:“你,请你不要伤害致远!他真的是个好人,他真的一心为了百姓,他……”
“夫人莫急。”钱绅打断了瑾萱的话,“其实我也不想害陈大人啊,只是他实在逼得我走投无路了。我的钱都已经搭进去了,总不能人财两空吧?买官卖官这事可不小,真捅了篓子,脑袋都未必保得住。所以,只要陈大人不再继续追查我买官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将他的往事透露出去。毕竟,我做了知县以后,也是他老人家的下属,也得对他老人家毕恭毕敬不是?”
这不就是**裸的威胁吗?窃玉对面前这个不择手段的男人恨得牙痒痒。瑾萱低垂着头,不再说话,但眼中泛起了泪光。窃玉知道她心中难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才好。
钱绅见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便道:“夫人是聪明人,应该怎么做,不必我告诉你吧。也请您转告陈大人,若是他不放手,大不了我就拼个鱼死网破。我的官做不出,他的好人也别想当得那么容易。还有,我这个人最喜欢报复。他所珍爱的一切事物,我都会……”说到此处,他不再继续,只是打了个响指,便带着那四五个大汉一同离开了。
钱绅那帮人走后,瑾萱病倒了。
她的病来得十分迅猛,整个人开始昏昏沉沉起来。窃玉悉心地照顾着她,也请了大夫来看,却总不见好。大夫说,瑾萱得的是心病,忧思成疾。若是她心中的郁结无法解开,只靠着吃药,怕是不能大好。
窃玉心中着急,偏偏这些日子陈致远不知忙什么去了,竟有五六日未曾过来。来瑾萱这里,不觉十日已经过去。眼看着跟唐不惊的半月之期就要到了,瑾萱又重病不起,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瑾萱没有亲人,也不能冒冒失地跑去陈府通报,窃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窃玉愁眉不展的时候,瑾萱终于清醒过来。连日来的昏迷,使得她看上去虚弱不堪。然而她却不关心自己的身子,醒了之后第一句便问:“致远这几日可有来过?”
窃玉摇头:“不曾。陈大人也许比较繁忙,自您昏睡开始,就没有来过。”
瑾萱了然的点点头:“这就好。他若是来了看到我这番样子,免不了要细细询问。”
窃玉本以为瑾萱会因为陈致远几日没来而难过,不想她竟是不希望他来的,于是疑惑的问:“夫人可是不希望大人过来吗?难道,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您不打算告诉他?”
瑾萱苦笑着摇头:“致远他,是个做大事的人,我不能牵连他。这件事若是给他知道了,会牵绊他,做起事来,就不能按他的原则来办了。”
“可是,那个钱绅……”窃玉急道。
瑾萱缓缓坐了起来,倚着锦被,虚弱地微笑:“小连,那天钱绅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你会不会因为我曾经做过歌伎,而瞧不起我?”
窃玉连忙摇头,发自内心地说:“不会。夫人是个好女子,小连虽然跟您相处的时日不多,但也知道您跟那些风尘中的女人不一样。人总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情,过去的事情,也一定不是您所愿意的。”
看着面前少女略显稚嫩的脸上那真诚的表情,瑾萱心中感动。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悠悠开口:“致远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着实不容易。更难得的是,他是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得来的,不掺杂半分虚假。以前常听人说,浮生若梦,如今回想起来这半生,可不就是跟做梦一样吗?”说着,她凝视着窃玉,问,“我这一生,还从未跟任何人讲起我的事。小连,你可愿听我这妇人,讲一个冗长的故事?”
窃玉想起大夫说瑾萱心结难解,想来就是跟她的前尘往事有关,便颔首:“夫人心中有事,就说出来,小连认真听着。您只要说出来,就会好受很多。”
瑾萱开始回忆她与陈致远的过往,眼神变得迷离起来。那的确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窃玉静静地听着,竟不知不觉被感染,深陷其中。就算在很久之后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会叹息、心酸。
说来,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陈致远只是个家徒四壁、无父无母的穷苦书生,书读得好,在四里八乡是出了名的。乡亲们都说,陈家的小子将来一定是会高中的。瑾萱娘家姓姚,她与致远从小便认识,青梅竹马不过如此。二人感情是极好的,私定了终身,许下执手偕老之约。致远不负众望,中了举人,可以进京赶考,但奈何一点盘缠也拿不出来。瑾萱向家中求助,却遭到拒绝。姚家要将瑾萱嫁给村长的儿子做偏房,瑾萱执意不肯。终于,在致远进京的时候,瑾萱毅然离家与他私奔。
也许这只是世俗中常见的一个故事,才子佳人,却不受到亲友祝福,只得彼此搀扶着,在人世踽踽独行。然而这只是瑾萱和陈致远的故事一个小小的开端,之后的种种波折,也只能让人感叹,有情-人未必能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