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满头白发的钟母躺在那儿,双目紧闭,人事不知,脸上因着热度未退,还有些血色,但跟上一回见面时相比,却明显憔悴了许多,不过才短短几日而已。
钟湘看着母亲,想着刚才听见的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时,宁国公也回转了,他也不过送几步罢了,若不是亲请来的院判,有世子相送,已经足够给面子了,哪里需要他去送。
这时便来和钟湘她们相见,又瞧了一回钟母,吩咐丫鬟好好照料,便道:“有子梁媳妇守在这儿就是了,我们到外面说话,这么多人挤在这儿也不好。”
世子夫人忙应了一声。
钟湘本不愿走,宁国公叫她:“妹妹且来。”才跟着一道出去了。
到了前头见人的小厅,宁国公便把太医的话细细说了,末了道:“听太医的意思,咱们该预备的也该预备起来了。”他说着,拍了拍钟湘的肩膀,叹了口气。
母亲眼看时日无多,他也不是不伤心的,不过这几年来,他看着母亲一日日老去,心中多少有了些准备,再加上他想来内敛,情绪便不像妹妹们外露。
听了宁国公的话,钟湘就好像听到阎王的判决书一般,只拉着宁国公哭道:“大哥,真的没法子了吗?咱们请别的太医再来看看吧?”
“太医院院判和另两位太医都瞧过了,眼下还有一位太医留在府里候着。”宁国公拍着她的背,声音也有些哽咽:“妹妹,你想开些,母亲,毕竟是年纪大了。”
钟湘更是泪如雨下。
王氏也在旁哭着劝道:“妹妹别太伤心了,老太太本就迟早有这一天的,你别哭坏了身子。”
她这话说得太不中听了些,钟湘只顾着伤心没注意,宁国公当下便恼怒地瞪了她一眼。王氏却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
钟文采只顾着跟着哭,惶惶然的。
谢兰馨知道这大舅母也不过是太不会说话了,也不去管她,含着泪安慰钟湘:“娘,你哭什么呀,这会儿外祖母不是好好的吗?咱们好好服侍着外祖母,外祖母好好养着,慢慢地也就好了,你这么伤心,外祖母听见了,也要难过了。”
“阿凝说的对,妹妹快别哭了。”宁国公也劝道。
钟湘在他们的劝慰下,慢慢地止住哭声。
王氏又劝得钟文采止住了哭声。
等平静了些,钟湘便也不得不跟着想后头的事:“既然如此,也该把三哥紧着叫回来。”
“我已经吩咐人快马去送信了,总得也叫他……”“见母亲最后一面”这样的话,宁国公到底还是说不出口。
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
大家一时都十分难过。
正沉默的时候,突见一个小丫鬟来报:“太夫人醒了!”
“快叫太医来!”宁国公一面吩咐着,一面当即便大步往里走去,钟湘也小跑着过去,谢兰馨等人自然忙都跟上去了。
“老太太醒了就好了,后面就是慢慢调养的事了。”当着病人的面,太医说的十分好,等出了门却朝着宁国公摇摇头,“底子都尽了,能过了这一夏,说不定能好些。”
宁国公回去却只是一脸笑地和钟湘轻柔地问钟母:“娘,你现在觉着怎么样?可饿了?可要用点什么?”
钟母微微地摇头,声音虚弱:“不想吃。”
钟湘当着母亲的面,强忍着难过,尽量自然地微笑着道:“您这样可不成,都已经病了,还由着性子不吃饭,这病怎么能好?”
钟湘也道:“对啊,外祖母,你可把娘和阿凝吓坏了,你得快些好起来才是。”
听着女儿和外孙女这样不客气的话,钟母脸上却有了笑容,应了声:“好。”
钟湘便忙问这会儿有什么现成的粥羹,王氏便在旁道:“预备着母亲醒来要吃,有好几样呢,燕窝粥,红豆汤,银耳莲子羹,绿豆粥……”报了一长串的名儿。
钟湘便让人端了燕窝粥来喂。
尽管有几个人费劲心力,各种哄劝,却也不过叫钟母喝了半盏下去,便再也不能了。
一时药好了,又是费了一番心,才喂完了药,药里有安神成分,不一会儿,钟母便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