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锋芒相对。
时间越长,已经受了伤的东皇极便愈加吃力,雪白的狐毛根根竖起,血液自他口中一滴一滴地流下,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终于,朝旭看着他牵起邪魅一笑,微微挽起的唇角净是狠厉的狰狞,他的炎魔刀破开灵力盾壁,动作虽慢,却坚定无比。
炎魔刀划出优美的弧度,仙狐丹承受一击,霎时之间退回东皇极的身体,东皇极不敌之下,倒退三步,种种摔在了地上。
“你应该感谢我,没有破了你的内丹。”炎魔刀抵在了东皇极的脖颈上,他的九条狐尾此时盘踞于地,蔫搭搭的再也没有方才的光泽。
幽绿的狐眼沉沉的看着朝旭,仿佛想要洞穿他的心,“朝旭,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又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呢?”他弯下身拍拍硕大的狐狸脑袋,悲悯又怜惜,“既然没有答案,那以后便也不需要了。”
他举起刀,垂下了眸子,“东皇极,我不会取你内丹,如果我没有毁天灭地,只需要再过千年,你的内丹仍旧可以助你化形。永别了……”
炎魔刀随着话音绽放出亮眼的光泽,东皇极没有再开口,眼角落下一滴狐泪,化作晶莹的滚珠,也许,真的是永别了,再也不见。
炎魔刀眼见着就要落在东皇极的身体上,说时迟那时快,从二人之间破空出了一个黑洞,朝旭眼神稍变,举刀便要攻击。
刹那之间风起云涌,雷鸣忽闪之下晃的人睁不开眼。朝旭用袖子敛住了脸,两个疾步退回了沟堑之后。
漫天花雨自黑洞之中飘出,美轮美奂的情形和此刻的战况方枘圆凿。等到黑洞收小,娇美的少女已经站在沟堑对岸亭亭玉立。
朝旭的瞳孔紧紧缩了一秒,转瞬牵起笑意,“倒是不知道请来了什么帮手,你幻化成她的模样,以为我就会心软吗?”
林漪顿时噎住,呐呐咽下口口水,无奈道,“父君,是我啊,我是夕华。”
“夕华?哈哈哈……”朝旭狂笑不止,几乎笑出了眼泪,“她已经死了!”
炎魔刀受他感召燃起滔天魔力,他握紧了刀柄,脸色一肃,“不要用她的皮相来迷惑我,你不配!”
话音未落,他立时操刀挥向了林漪,林漪只能硬着头皮与他相抗,她仔细思考脑海中的结阵,心念一动,左手相抵,右手的银铃登时和天地呼应,一个小小的法阵自手中脱出,生生与朝旭相抗。
巨大的威压扑面,连朝旭都觉得有些费力,他的刀法灵活,三个闪身之间攻往了林漪的后背。
林漪眼中精光一闪,凭借柔软的身形,下腰之后,三步化形躲到了十丈之外。巨大的法阵之力自她手中送出,朝旭连挥三十二刀,地裂天崩,炎魔刀在最后一刀之下碎成了渣渣。
朝旭心神受损,竟然吐出了一口血,他擦擦血渍,鹰隼地盯住她,“你是谁?”
“我是夕华啊。”
“不可能!”朝旭答得斩钉截铁,显然是不会相信的。
“我真的是夕华!”林漪急急解释,站在不远的地方手足无措,“当日我修为完全退化最后消散,皆是因为这不是我的本体,我无法与仙力相容,菩提花的本相受不了我体内越来越多的灵力,所以才会这样。”
闻言,朝旭哈哈大笑,摇着头看她,“那你的本体是什么?妖魔吗?既然是妖魔,那你就应该和我在同一阵线。”
“我是神。我有神格,我不是此界的仙人,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如果修炼成神还执意逗留在此界必然会被天道规则驱逐,你这个谎话编的也太过离谱,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朝旭喘回了气,他站起身,身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无论如何,我要撕破你的皮囊,祭她在天之灵。”
“……到底要我怎么说才信呢?我真的是夕华啊!你是不是忘记了呢?忘记了曾经有一个小姑娘不顾你的劝阻执意去夺万年雪莲,最后要不是白泽出现,她就要死在雪山之巅了……”
掌风停在了她的面前,林漪迷蒙着双眼看着他,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庞残留下糯湿的痕迹,“朝旭,你真的忘了吗?我的指甲都没了,我想喂你雪莲,却被你打落在了地上,你说我不相信你,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气极了想要打我,最后却没有下得去手……即便、即便这些你都忘了,那你还记得他的坐骑吗?”
她颤抖着手指了指地上趴伏着的东皇极,声音哽咽,“他有一头白老虎,是西方白虎神的后裔,却喜欢吃鱼,第一次进我们家的时候,捧着鱼汤就迈不动腿,你还记得吗?”
“……”
良久,他终于收起了势。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咫尺,她哭的抽噎,眼泪滴滴答答的从下颌线落下,仿佛在他的心头上砸出了点点涟漪。情不自禁得伸出手去帮她揩去眼泪,小姑娘哭的更凶了,像是马上就要扑进他的怀抱。
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拥抱她的勇气,他摇了摇头,语气艰涩,“即便你是夕华,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并不能在一起,以前不能,现在也不能,老天爷总是那么不公平,将你夺走的时候……我、就已经习惯了。”
相逢相思相恋相亲,只有经过了,才发觉此刻的相负也不是如何的难以下咽。蓦然回首,如果情深已经百无一用,那么,就让这一切,在今天作了了断。
“夕华,算了吧,我们注定有缘无分。”
风沙扬起了他的长袍,他的背影孤寂,慢慢踱步回了阵前,百万魔兵如同潮水般退去,他在离去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作别。
下一次,残阳飘横,他们,只会是争锋相对的敌人……
妄念痴嗔,皆是虚幻,别了,我最爱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