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出侯爷的架子,倒会招致莫名其妙的敌意,还有不必要的注意。要他说,今日侯夫人的宴会虽然难吃,但确实合他心意,这给他办的接风宴光给他们夫妇出风头了,正好让许多人忽略掉这个“西南巡抚”的名头。至于真正的对手,譬如襄阳侯,他们急于摆出一副主人翁的架势,便是想先下一城涨涨士气,接下来他们应该还会想方设法给他下绊子,或者刺杀他。他越是沉默,就越是让他们惶恐。
可皇太女这样横插一脚,竟是非要把他拉到台前去。他不由怨念道,不会他得了这巡抚的苦差事,还要帮皇太女挡刀吧?
他跟着皇太女到了一处僻静的厢房,站得远远的听候吩咐。
“站这么远做什么?”皇太女笑道,“镇北侯何时这般拘谨了。”
玄天承道了声不敢,便沉默着等着她下一句。不知为何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镇北侯可知,孤久未择定夫婿,为的是什么?”皇太女走近几步,挑眉道,“跟我联手,你可愿意?”
玄天承额角跳了跳,垂首道:“殿下说笑。臣已有婚约在身。”
“你是说跟君寒?”皇太女啧了一声,“你宁愿选她,也看不上孤?”
这叫什么话?玄天承道:“殿下这话,臣不敢作答。只是姻缘已定,自当忠贞不二,还请殿下不要戏弄于臣。”
皇太女嗤笑一声,道:“张辰,你如今说话是越来越没意思了。”她叹了声,“当年是皇姐,如今又是她,总之,孤就没生在对的时候。罢了。”她在上首坐下,扬起下巴道:“说说看,准备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玄天承明知故问道。
“巡抚。”皇太女看着他说,“侯爷不肯做我的夫婿,我也不能强求。既如此,我便将侯爷视作良师。听闻西南诸多积弊,侯爷有什么良策,可否让我学习学习?”
玄天承想着,这若是女帝的意思,总不可能事先不跟他说一声。这应该是皇太女自己的主意。麻烦的是,他还听出了试探。他想了想,说道:“殿下要学,不急于一时。再说,臣是临阵受命,原也是门外汉,如何能做殿下之师。便是王姑娘都比臣有经验。”实在对不住了王姑娘,先把你拉出来挡一下吧。
他说的都是实话,但避嫌之意也太明显了。皇太女听了,“哼”了一声,道:“侯爷这不情愿那不情愿,倒是孤在强人所难了。也罢,你做你的巡抚,孤自己四处去看看便是。”她示好不成,便没有再给他好脸色,径自绕过他出了门。
玄天承颇为无奈,却又无可奈何。他不信皇太女是不懂其中弯绕,但仍要这样来拉他,便是铁了心想招他入东宫阵营。他想起那流着萧家血的东平郡王,又想起上京递来的消息,感到隐隐的担忧。
他随后也出了门,打算去找谢幼清说一声便离开。
那边院中听闻皇太女走了,也歇了宴席的心思,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讲话。东平郡王单独坐着不自在,于是也走了。
王静衡倒是留了下来,解释说她并非跟着皇太女出巡,只是正好与他们同行。王静娴听她这么说,很是高兴,叫她不用去官驿了,就住在家里。
玄天承进来时,众人目光各异,都在猜测他与皇太女说了什么不欢而散,襄阳侯话里话外也都是向他打听的意思。玄天承含糊说是机要之事,他便识趣地不再问下去。
谢幼清拉着他走到一边,小声问道:“不会……她还想着娶你吧?”
这事儿说起来算是桩趣闻。镇国公主过世后,画像就供奉在未央宫琉璃殿中,玄天承常去那儿,一坐就是一天。皇太女幼时常去未央宫琉璃殿看长姐画像,有一次两个人便撞见了。皇太女放话说,做不成皇姐夫婿,何不做我夫婿?当时自是童言无忌,但皇太女长大后没否认这话,渐渐地便传出流言来。关于玄天承的流言难听得多,颇有传他以色事主的。但这个事就是越否认越显得欲盖弥彰,玄天承也只好放任自流。不过二人到底也没什么,这事儿慢慢地就沦为饭后谈资了。
“还真是呢。我给拒了。”玄天承苦笑道。他想了想,提醒谢幼清说:“王姑娘是来考察田制,这一趟下来却成了东宫的人。这未必是陛下的意思。你们若是无意,便小心些。”
谢幼清便收起了玩笑之色,点头道:“好,我会跟她们说。”他又说:“你也是,千万小心。殿下走得潇洒,倒是祸水东引了。摆明了你不拿好处也要给她背锅。”
“你这嘴,可收收吧。”玄天承看一眼张宓的方向,压着声音说,“别以为你传音就没人能听见。”
“还有这等高人?”谢幼清道,却是从善如流,换了波斯语说,“这总行吧?”他觉得嘴巴打架,又换回国语,道:“我又没做什么,能把我怎么样?总不至于我议论几句就要被治罪吧?”他看着玄天承,颇为同情地说:“你也是倒霉,时时提心吊胆的。话说回来,这不是你自找的嘛!得了,早点回去——你要不要来我家吃烤肉?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