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站了起来,抓耳挠腮,似乎在苦思冥想,回忆着什么。
“我是从木登府来,要往洪梁府求学的。”
“不对,我是从雍州东原城回来,去木登府的。”
“不对,我在木登府江充县的家中。”
“不不不,我在家中已见着棺木,我是死了?”
“我是我是……”
……
“哥哥,他这是怎么了?”
站在旁边一直心怀警惕的陈素,见到郭来忽然这番动作,柳眉微蹙,大有疑惑之意。
她自是看出了这个郭来是非人,只是比起寻常鬼魅,又少了些许阴寒之气。
裴楚并未回答,反而目光幽深似蕴又电光,不断地在郭来身上来回打量,隐约间他似已经看出了些什么。
方才对方所说的几个地名,他倒是多有听闻,自入宁州地界以来,裴楚大抵就是先摸清了周遭一些州县的地名位置,这个时代舆图极少。
就在裴楚和陈素两人见着郭来来回在雪地上打着转,焦躁不安地自言自语时。
忽然,郭来全身一震,眼中露出了极度惊恐之色,似想起了一些东西,口中再度呢喃自语:“我……我……我已被……拜为典史,一世读书,终得了个佐杂小官……”
“好威风,好威风,哈哈,我也有如此威风之日。”
“不不,我不做这典史……”
“且让我走,让我走啊,我家中还有妻儿,还有老母……”
“人生弹指多少男,故园安在乎?我已非人乎?”
“我为何都不记得了,少了什么,到底少了什么……”
梦呓般的自语细碎似乎蚊虫嗡鸣。
陡然间,郭来猛地一下抬头,身形宛如一道清风般跪伏在裴楚面前,面上又是惊恐又是哀求道:“多谢道长与我饭食,只是,只是……,不知道……道长,可否再帮我一忙?”
“嗯?”裴楚眼中再次流露出一丝讶然,“不知郭兄需要我帮什么忙?”
郭来茫然地望了左右一眼,而后又痴痴地往向北面,许久,才缓缓转过头,再度望着裴楚,一字一句道,“还请道长杀我。”
“这是为何?”
裴楚闻言大感诧异,他所见阴邪鬼魅已多,但遇着像郭来这般诡异的,却从未有过。
郭来又遥遥望了一眼北边,语气越发急切起来,“我迷途已久,生人难见,道长却一眼能见我在此间,想来定有斩杀幽冥手段,还请道长莫要留手!”
裴楚抬头望向北边,他的“目知鬼神”道术可见阴邪,北边虽同样是彤云密布,却并不多大的怪异。
只是,随着裴楚《三洞正法》如今已练通了十二处穴窍,法力渐长,且又开始内外修持《天罡五雷法》,感知早已超过之前,这一刻,似也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压抑气息。
“道长,请快动手!”
郭来惊惧之色越浓,又再次哀求道。
“哥哥——”
一旁的陈素则看得有些云里雾里,她的天眼同样已开,只是道术修行一直未能蕴养出法力,觉察不出那一丝异样。
斩杀鬼魅妖邪,她心中亦无负担,只是这郭来看不出什么阴邪之气,能堂而皇之在白日行走,且萍水相逢,忽然提出这般要求,着实让她觉得诡异莫名。
裴楚倏然起身,背上的法剑骤然拔出,落到了手中。
法剑为陈靖姑当日所赠,质地非金非木,莹莹有光,上有诸多密篆和花纹。
剑本无名,不过后来陈素颇为喜爱,又思及越州之事,反而给取了个名字,叫做“却邪”,意为有妖魅者见之则伏。
裴楚双目望着北边那毫不可见的压抑气息,心中颇为不解,这是他“目知鬼神”道术,第一次未能觉察出怪异,但手中的却邪剑,已然发出嗡鸣之声。
裴楚不再犹豫,挥手一剑,斩向郭来,“郭兄走好!”
郭来双目微闭,面上似有解脱之色,“道长慈悲……”
剑光落下,郭来飘忽的身影登时消散无物,雪地上平整光洁,脚印也无。
唯有裴楚手握却邪,望着北边的天空,感受到那股莫名的压抑气息,跟着一起消散,低声自语:“又遇离奇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