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哥儿,这铁老锤必然是个厉害人物,若只有我们几个过去,制,倒是能制服住他,但万一要伤到狗儿可就不好了!”
花十四问道:“庞大哥那怎么办?”
“不如去问问苏通判?”
花十四想一想道声行,几个人便奔着苏宅走去。
盘子胡同第六家,铁老锤端坐在饭桌正中间,但身子歪斜着正与左手边的人说话。
“赵小哥儿,都是些粗茶淡饭,上不得台面,你多少吃些,万一后半夜饿了,可没得东西吃!”
“对啊对啊!”
他话音刚落,门口外又走进位粗手大脚的村妇,这妇人手里端个砂锅,一边走一边惊喜道:“小官人,俺家里没啥可拿得出手的,这只下蛋的老母鸡,俺可是炖了老久了,你快些尝尝!”
狗儿瞅瞅桌子上的饭菜,心里就有些“难受”。
“榜下捉婿”,这种趣事狗儿自然听说过,每次爹娘拿这件事儿来打趣自己时,狗儿就嘿嘿傻笑的道声好。
因为听爹爹说,敢去皇榜下捉女婿的大多是有钱的员外富商家,只要把人捉去拜堂成了亲,就可以天天有吃不厌的美味佳肴,和穿不完的绫罗绸缎,所以那时候的自己做梦都想被人捉去当女婿。
今天终于是圆了被捉婿的梦了,可出手抓人的,居然比自己还穷。
抬头看看殷勤招待自己吃菜的公母俩,狗儿就气的牙根痒痒,既然对方不是真绑匪,那自己就没得害怕。
“铁老伯,您可晓得强绑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名?”
坐在主桌上的铁老锤,瞅一眼狗儿,再和吓得哆嗦的浑家打个眼神道:“看小官人说的,怎
么就强绑了,这不是看您夜里走路不安全,特意招呼你来家里留宿一晚么!你看俺还好酒好菜的招待您,任谁看了这都不是犯罪的事儿!”
狗儿被他噎的说不出话,瞅一眼强装镇定的铁老锤叹口气道:“你若真为你家姑娘着想,就不要行此一招儿!”
“可不这么做,我家女儿哪里能脱离此身!”
“铁老伯,小子只是末流小官,这除籍的事儿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小子恰好有事儿要找你帮忙,若这件事儿能做成,通判面前,小子一定会给您说上几句好话,岂不比拿着自家闺女的名节做赌注要好的多?”
铁老锤叹口气无奈的道:“小官人,你不晓得官府的黑暗,在他们眼中,俺们这些入了籍的匠人就和骡马一般,那大官怎么会舍得让我们脱籍。”
话说完,铁老锤眼光灼灼的瞅着狗儿道:“小郎君小小年纪就做得官,必然是有些本事的,只要小郎君肯取了我家女儿,哪怕只给个小妾名分,到时候再使些钱,我家儿子就能脱了此籍!子孙后代也就不用终生操持这打铁之事。”
狗儿想不明白,做打铁匠怎么就不好了?虽说得不了大富贵,但最起码挣个养家糊口的银子还是没问题的啊!
狗儿年纪毕竟是小,不晓得入籍的匠人和自由身的匠人有何不同。
匠籍制度是封建官府对从事手工业的艺人匠户们编定的特别户籍的制度,宋时,诸行百业等社会各项领域发展的异常繁荣,为更好的挖掘诸行工匠为朝廷,为社会服务,南宋开始,就盛行以职业划分户种的做法,到元代发展为“诸色户计”,也就是“匠人籍”,朝廷会在某行业里强征一些手艺高超的匠人,向官府提供不同的劳役或者兵役。
入了籍的工匠,他们的后代子孙都要世世代代当工匠,这一条是写进律法里面的,就好比铁老锤家,绍兴十二年,他不幸被官府强征为铁匠,他的小儿子原本正在用心读书准备参加科举,结果被县学退回了学籍,要求他放下书本去学打铁,铁老锤前去官府理论,结果又被抓去干了几个月劳役,只好认命。
户籍制度是官府精心设计出来的,它可以将人口永远的保持在这种状态。
但是这种抄起大棒子强行划分户籍的做法,严重制约了工艺的进步,宋开了坏头,导致后面朝代再无什么重大的科技被发明出来。
与其他户籍相对比,匠籍凄惨的不是一星半点,首先全家老幼都要参加生产,并且世代相继,社会地位低微而且收入更是低。
发展到最后,匠籍家的儿子连媳妇都娶不上,只能互相换亲。
铁老锤有三个儿子,三年前老大老二被拉去军营服军役至今未归,原本说好的婚事也黄了,眼瞅着小儿子也到了娶妻的年纪,着急的铁老锤只好听从友人的指点,行此一招。
“铁老伯,我还是那句话,娶妻的事儿自然是不成的,但是,你若能把我刚刚给你画的图纸里的东西打制出来,今天我就拍胸口告诉你,你这匠籍绝对会被除掉!”
“当真?”
“当真!”
小官人不肯娶自家闺女,铁老锤也没得办法,只好点头答应给狗儿打制这个叫压煤球鸡子的东西,以期望他能说到做到,帮自家人脱籍,哪怕只给小儿子脱籍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