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往南城门而去。慢慢的跨过臭水沟。来到这倒塌了一半的巴家老宅院前。
这巴家老屋,曾经是衙门里一个押司的宅子。这押司乃是成都府招募来的书吏,三十来岁,没有娶妻。后来在祐川县纳了一房小妾,又雇佣了一位四十来岁的老婆子伺候着。不过,这押司和她的小妾都通通死在了那场兵灾里,于是这里就成了空宅子。
这个原本三间正屋,东西两厢房的院子,也被大火烧的只剩下一间完好的东屋和半拉还没倒塌的中厅,以及一间放杂物的西厢房。屋内的家具这些摆设,贵重些都被人拿跑了,只剩下一些粗苯的不值钱的东西。
屋里的窗户框也不见了踪影,空留着一个黑咚咚的窗户洞,在院里的角落旁,还有一堆厚厚的稻草垛,昨晚狗儿就是睡在了这里。狗剩跟着狗儿来到这里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放下手中乘着粥的碗,又找了块干净的木板盖在了上面。
当下俩人站在院里,狗儿对着狗剩说道:“我们把这里收拾出来,这个破屋也没人来赶我们走,以后就在这里住下。”
狗剩瞅了瞅四周,尤其看了看那只剩下一间半的正屋,并没有嫌弃这里是乱七八糟的废墟,反而开心的手舞足蹈。
“阿郎哥,你说我们将来就住在这里了吗?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吗?”
“家?”
狗儿忽然沉默了下来,因为他想起了以前自己住的那座时时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小院,还有疼爱自己的爹娘,那只叫黄阿皮的小黄狗。可恨那场兵灾!狗儿攥紧了双手。
直到被狗剩用力的晃了晃,才让自己从痛苦的回忆里挣扎了出来。看着狗剩那双担忧的眼睛,狠狠地抹了把泪水,重重的点点头道:“是的,狗剩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太好了,阿郎哥我们又有家了!”
拽住像陀螺一样开心的狗剩,丢给他一把由树枝杂草编织成的扫帚,自己则拿起另外一把,向东屋走去。
趁着还有些时间,得先把东屋收拾出来这样晚上就有地方住了。断裂的青砖,残破的瓦片和那些碎掉的土坯砖,通通扔到院里角落。
而那些完好的,还能用的则放到了西厢房前。长长的木头凛子可是宝贝,小心的放在了厢房屋里!将来留着修补那间只剩半拉的中厅。
而那些断掉的木头则搬到院里等着烧火用。一时间尘土飞扬,狗儿和狗剩满身臭汗,浑身是土。估摸着外面快有两个时辰了,和李掌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狗儿便拉起一旁正干的起劲的狗剩,出了院门往东走去,走了二十来步。这里有一口水井,乃是周围几户人家用水的地方。
在古时的乡村,设备简陋,全靠人力,打一口水井很费劲,花的钱也很多。所以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井。往往七八户人家合一起打一口井共用。只有那些不差钱的仕伸员外家,才会独自打口井用。
打水用的辘轳绕了五六圈,一个小木桶装着着满满的水便从井里钓了出来。古时地下水的水位线比较浅,十几米就能出水。不像后世人口密集用水量也比较大,有些地方的水井深度足足有几十米甚至百米多。
就在水井旁的青石板上,俩人痛快地洗了洗,尤其是脸和手洗下去了一地的脏水。
虽然自己没有钱来买新衣裤,但干净卫生还是能做到的。娘曾经说过,生病就是脏手带来的。每次吃饭没去洗手时,就会被娘亲指挥者爹抽打一棍,并监督着自己洗干净。
头发上的土,也用手蘸了点水,轻轻地擦拭一遍。天气太冷头发要是被水打湿了,干不透,冷风一吹就容易得伤寒,得用布擦拭干净了才行。但自己没那个时间了,只能稍微打理一下。
洗干净的手捧起两捧水,大大的喝了两口。瞅瞅桶里的水还剩下半桶。那水也脏了,不能倒回井里了,提起来倒进旁边的大树根里。
这棵大树得有百年树龄了,自己和狗剩两人手拉在一起才能抱住。如今已是深秋,树枝上枯黄的叶子已经掉的稀稀拉拉不剩几个了。
大树会经过春夏秋冬,也会像人一样经过童年青年中年老年,直到死亡。
虽然它比人活的时间要长久些,很让人羡慕,但是也有不如人的缺点。
它没有人类的双脚,不能离开这里去丈量高山草原的广阔,也不能去看江河湖泊的波澜,更不能飞到天空去见那绚烂多彩的星球。
它唯有扎根在这里,时时刻刻都要守着那终日不变泥土,坐看周围一幕幕上演的百态人生。我们总以为路边的它是景,是匆匆看过的一片景物。
其实不然,对它来说我们才是闯进眼睛里的客人。
呵!人生,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