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倘若会出现这种状况,为何大宋与金国作战多年,却也不曾出现呢?”
“以前大宋的财政状况并没有如此不堪。”张珏显然对这类事情知道得比我更加清楚,他搭拉着个脑袋颓然道:“大宋在史弥远把持朝政的二十四年间,内政不修,政治黑暗。如今的赋税已是几倍于承平。贪官污吏横行于市,甚至公然没收民产,比之强盗有过之无不及。各地已有大量的百姓流离失所,甚至落草为寇。所以郑统制的担心是完全有可能成为现实的。”
“原来如此。”王坚恍然大悟道:“大宋在如此窘境之下还要挥军北上实为不智。河南久经战火,且又刚经过蒙军的洗劫,剩下的只有难民。我军即使收复了三京,得到的也只是些空城死地,何况还要不断地抵抗蒙军的进攻,却恰好是个吞钱的猛兽。如此说来,此次就算我军能够顺利地收复三京,就算能够抵挡得住蒙军的进攻,可最终还是会因为财力不继而无功而返。”
“所以现今的大宋。更需要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轻开兵端。”我点了点头说道:“‘国用司’的财力物力,若是用在征治贪官污吏上,或是用在鼓励百姓生产上,那将是另一番光景了。只可惜当时的我,也不知道大宋的财政,竟然已到了要滥发会子的地步。事到如今,北伐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三人正说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众人惊愕地往外望去,却见吴欲刚在门外叫道:“统制大人,王统领、张统领,我给你们送酒菜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走出门外,却惊奇地发现军舍前已停着几辆满载着酒坛、食盒的马车,几个家丁们正井然有序地给军士们分发着食盒。
“吴统领。”见此我不解地问道:“吴统领近来可是发财了?这些酒菜可要不少银子吧。”
“难不成吴统领真的捡到金子了。”张珏又想起吴欲刚慌得下跪的样子,不由打趣地说道。
“呵呵,统制大人说笑了。”吴欲刚对我一抱拳,说道:“下官奉统制大人之命送出千匹战马之后,着实收到了不少物事。下官将其全部兑换成银两,如今已是一文不少的全在这了。”
闻言我心中一阵感动,同时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这小子终于在我郑某人的感化下,改邪归正了。我的影响力还是蛮大的嘛,呵呵呵可还没等我笑完,随后发生的事又让我尤如置身于冰窖之中。只见吴欲刚摆出了他那招牌似的谄笑,对我作鞠道:“统制大人,下官的侄儿也在骁骑军中,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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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豫门正对着西湖,此门平时就有不少游人从此门进出,在此除夕之夜更是脚尖碰着脚跟,拥挤异常。
我与王坚等人在吴欲刚的建议之下,将酒桌搬到了丰豫门之上,我们之所以能这样做,是因为丰豫门正好是骁骑军负责把守的。所以我们一行四人便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一般人享受不到的待遇。
在丰豫门上,你可以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夜色。丰豫门内,是繁华的临安,那里有喧闹拥挤的人群,有穿着新衣追逐嬉戏的童子,还有沿街叫卖的小贩。而丰豫门外,则是恬静空旷的西湖,那里是平静如镜的湖面,悠扬缭绕的古筝和歌声,还有闪烁着华灯的游船。我和王坚虽也曾登过城墙看过西湖,不过却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西湖夜色,只看得我们如痴如醉,宛如进入了仙境一般。
张珏与吴欲刚显是已见惯了这种美色,却也无甚感觉,两人自顾自地把盏对饮。
“吴统领。那里又是何处所?”西湖的深处,一群有若湖上小岛般的灯火,缓缓在湖上漂移着,我不由奇怪地指着那灯火辉煌的方向,问吴欲刚道。
“回统制大人。”吴欲刚起身望了望,说道:“想必是贾似道在湖中游玩。”
“啊。”闻言我不由大惊道:“贾似道出游怎会有如此多的灯火,难道他出游要带这么多的下人?”
“统制大人有所不知。”吴欲刚苦笑道:“那些并不是贾似道的下人,而是他雇佣的歌伎。”
“什么?”我和王坚二人不约而同地咋舌惊呼。“他一次出游要带多少歌伎?”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吴欲刚的嘴巴,希望从那里吐出来的,是一个我还能接受的数字。
“大约千余名吧。”吴欲刚说道:“我们已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了。”
“见惯了?”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吴欲刚道:“这么说贾似道并不是只在过节时,才会这样出游的?”
“正是。”吴欲刚答道:“贾似道只要一有闲暇,便会约上宾朋,召集千余名歌妓同游西湖。他们常选山水最佳之处用膳,而后四处游玩,直至深夜一二鼓夜市未散时,才拿着烛火回城。而千余名歌妓身着华服,手举烛火,脚踩月光回城,常引来临安百姓夹道观看。这种景像,已成为临安的一道观景了。统制大人只是整日呆在军营中忙于练兵,才不知道而已。”
“台谏官台谏官呢?”我疑惑地望向吴欲刚道:“台谏官难道不会上奏皇上吗?”
“回统制大人。”吴欲刚苦笑道:“据下官所知,台谏官确有上奏皇上,可是朝中多有贾妃的党羽,他们对皇上奏道‘似道落拓不羁,原有少年习气,但才可大用,陛下不应拘以小节。’皇上却是信以为真。”
闻言我一时有如遭雷击般地呆立不动。在这一刻,我想了很多,我想到了在“沉浮桥”上英勇就义的勇士,也想起了蔡州城墙外,攻城军士的各种死状,还有千千万万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边疆战士。
他们在保卫着什么?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难道他们用鲜血换来的,就是像贾似道这样的达官贵人的奢华享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