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掉的那个人,最后无比坚定道:“你不是他。”
老者道:“你说谁?”
方小刀道:“那个我爷爷杀掉的人,他也用九重离魂剑。”
老者微笑道:“也许吧,总之肉体还是同一具肉体,灵魂已经不是同一个灵魂。”
方小刀愣了一下,听起来好像他是个心死之人。但是心死之人苟且偷生可以理解,胸怀还过得去就奇怪了。这老者虽然剑法十分恶毒,但是胸襟还算宽广,至少还能接着方小刀的玩笑话继续开下一个玩笑。莫非,秦不归杀了他一次还让他转了性子么,要是这样,杀人之外居然还做了一件好事。
老者似乎有意解开方小刀的疑惑,仰头道:“绝望一回能让人坚定,死一回能让人重生。”
方小刀点了点头,秦不归去世他绝望过一回,险死还生更是不止一回。虽然没能体会过什么叫重生,但是还是知道,绝望之后心志更坚,重生之后更加惜命。而人为了活着是可以做出很大的努力的,所以当一个人死过一回之后,肯定会为了活着想尽各种办法,为了活的更长小心翼翼。
老者看了看方小刀道:“关于我和你爷爷秦不归的事情,当世只有江南百里梨花坳的徐姑娘才算是知道的详尽。但是光阴流转,就算她还在人世,恐怕已经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婆子了。”
方小刀不禁有些好奇道:“难道你自己会没有一个外人清楚么,再说,我有什么必要去翻一段陈年旧事啊?”
老者笑道:“我的生平对你毫无意义,但是秦不归呢,你对他到底了解多少?”
方小刀这才发现,秦不归给他说过很多事情,很多名人豪客,但是对于自己的过往,从来都只是寥寥数语。他并不了解秦不归,更不知道秦不归如何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变成了武林中堪称无敌的剑豪。
老者笑而不语,好像他真的了解秦不归,至少比方小刀了解得多。
方小刀想多了事情开始烦躁,终于耐不住道:“你到底找我来干什么?”
老者道:“不是我找你,而是王爷。”
方小刀惊讶道:“王爷?”在刀马川,只有一个人配称王爷。而方小刀的猜测是,秋章翼找自己,解决中原使者被杀的事。
老者点了点头道:“你自己进去吧!”说完在中堂下面按了什么机关,中堂后面便发出了一声开门的声音。
方小刀把雪暗放在桌上,掀起了中堂钻进去。只见眼前是另外一
座屋舍,和外面截然不同,一点也不狭窄,宽敞亮堂。里面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只有一张巨大的供桌,上面一个精致的刀架,架着带鞘的无用刃。圣物不愧是圣物,这供奉端得是架势十足。但是,刀马王呢,他要见自己,总不能不出现吧!
方小刀正想发声,突然见后壁又有一道门轰然打开。未见其人,却见一幅幅高深莫测的画卷从屋顶垂到了地面,其中有密密麻麻的文字,龙腾虎跃的招式。方小刀虽然没见过多少武功秘籍,但是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这都是极其深奥的武功。
方小刀目光一张一张得扫视过去,突然被一张叫做“夺路剑法”的画卷吸引。在这画卷之中,夺路剑法的招式可以说相当详细,但是缺乏修炼的门径。夺路剑法在江湖中兴起也不过是近几十年,大成者只有秦不归一个人。而以秦不归的剑道修为,用出来是玄之又玄,能够将招式复制的如此详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纵然很想撕下来,但是方小刀还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光看这幅画卷就去练夺路剑法,是很难得奇门而入的。担忧未必,心里却很气愤。
这些画卷,包括了当今武林顶尖的武学,有河清派,水月观,浮屠寺,甚至西极流沙,沧海一脉,北漠圣衣以及北漠无上宫。有一副很巨大的画卷,上面写满了文字,招式却变化并不多,名字赫然是六阳门。这很符合叶云桥的路数,他是一个将简单的武功练到天下无敌的人,当然非常值得研究学习。一副小画,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字“气贯参商”,这竟然是陆寒廷的绝招。
刀马川不是武林任何一个人门派能够相提并论的,但是大家忌惮的应该是威武雄壮的刀马而不是他们的武学。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不可思议,令方小刀的额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方小刀的目光看到了几个不可思议的字“天剑二十七”。
剑宗有天,地,人三脉,是为三。追求极道是他们任何一脉都矢志不渝的事情,而九为极数,故有九。三九之数似乎在印证剑宗千年的历程,但也成为了他们绝唱。
天剑二十七,整个天下公认的剑道至极,其威力如何或许已成一个传说。能够见到其中的一鳞半爪,想来也是一个剑客足以慰平生的事情。
偷师学艺是武林大忌,何况是站在别人家里看别人珍藏的“天剑二十七”这样的不世绝学。但是他忍不住,任何一个人都忍不住,这是天下习剑之人的瑰宝,可也是毒药。
第一次了解天剑二十七,方小刀以极快的速度从头通读了一遍。然而字里行间并没有什么非常吸引他的东西,好像通篇只是在说剑,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剑法招式。这幅图卷上,只有很短的残招,而且并非剑法,是一招掌法。方小刀记性极好,很快将招式记在心里,然后不由自主的想试一试。但是这掌法平淡无奇,并没有任何的出彩之处,令方小刀莫名得沮丧。
突然,身后一人道:“好了,你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再看了。”说完,也不知道为什么,墙壁上所有的图卷,在同一时间收了起来,只露出墙壁。
方小刀回头看到了一个老人,仿佛已经风烛残年,虽然没有头发尽白,但是看起来比门外那位还要沧桑。皱纹占据了几乎整张脸,方小刀宁愿承认这不是一张脸而是一颗干瘪的枣核。
如果说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刀马王,方小刀会非常失望,但是事实如此,他也只能承认,再怎么威风的人,也敌不过岁月。
刀马王秋鼎,他已经统驭刀马将近三十年。除了中原皇帝,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中原人种手中握有如此之多的兵马。他很累,每天身上背负的重量让他迅速的苍老,所以,他老的比别人快了很多。刀马王很像是草原上的可汗,统领着众多的部落,以本部的兵马威慑群雄,使他们听从号令。但是,刀马川并非游牧民族,不是牛羊吃光了草地上的草就换一个地方那样的随意。何况游牧的胡人都矛盾不断,刀马川的部野家族之间矛盾会更大。而这些矛盾,都由刀马王一个人去解决,这份压力,可谓举世无双。
方小刀不会去考虑当年秋野风选择不称帝,不以国度自居的功过。或许秋野风只是在中原那场混战之中看了太多杀戮,以为不立国就会避免权谋的祸患。结果到了现在,刀马川到底是一个国还是一个占据广袤徒弟的盗寇,在天下人心里都有着不同的答案。
方小刀道:“前辈是刀马王?”
秋鼎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一个等待尘土掩埋的老人。”
方小刀道:“是就是,刀马王就算上了年纪,也自然是傲世群雄的王。”
秋鼎道:“一个老弱的刀马王就不会再是一个王者,镇不住刀马川桀骜不驯的各方首领,也配不上刀马王这三个字。因为刀马王存在的意义,就是震慑群雄,使刀马川团结。”
方小刀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可是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似乎太伤人,于是选择了沉默。
沉默良久之后,秋鼎道:“你想不想活?”
方小刀觉得这话是在威胁自己,他自然想活。这辈子还刚开始不久,尽管有很多波折,但是未来还是可以憧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