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晚上之前,他跟踪黑帮成员到了一座古老的大房子,四周全是空地,不远处就是高架铁路,穿过贫民区的路基仿佛畸形的长城。文明的白人妄图借此将野蛮的黑人圈禁起来,结果只是徒劳。文森特匍匐在一辆被废弃的汽车旁的荒草里,静静观察。
黑影在亮灯的房间窗户前晃动,如同一群卡通人物在上演滑稽歌舞。最后走出五个人。昏暗的光线中我无从辨别,但这无关紧要。他们进入铁路路基旁的一条狭窄小巷。身影即将消失前,文森特跟了上去。文森特几乎毫不费力地在黑夜中穿行,无声无息的跟踪令我兴奋不已。文森特的眼睛在几近全黑的环境中仍能像大多数人在白天一样视物。我仿佛附身在了一只强壮灵敏的大猫身上——一只饥饿的正在觅食的大猫。
那群黑鬼中有两个女孩。见他们停下来,文森特也止住脚步。他在空气中嗅探,寻找着公鹿们强烈的动物般的味道。如今在南方已经不能用公鹿称呼黑人,但别的词都不及它形象。众所周知,男黑鬼很容易激动,一靠近发情的母鹿,就会像公鹿一样狂暴。那两个女孩一定正在发情期。文森特看着他们在路基的阴影中交配,第三个男孩在旁边观看,等待别人干完了自己上。女孩们赤裸的黑腿随着男孩臀部一上一下的有力撞击而一开一合。文森特的整个身体都蓄势待发,但我让他转过头,等男孩们发泄完毕,女孩们边叫边笑——犹如街头吃饱了的野猫,单纯而无知——朝家里走去。然后,我放开了文森特。
当他们走到布林赫斯特街尽头废弃鞋厂旁的拐弯处时,文森特动
手了。镰刀砍进第一个男孩的肚子,径直扎到脊椎上。文森特没有将它拔出来,拿着匕首就冲向第二个男孩。第三个男孩见状奔逃。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我经常去影院——那时的电影还没有堕落成如今这种淫秽、弱智的垃圾。我特别喜欢看黑人仆人受到惊吓的场面。我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国家的诞生》,里面的黑人孩子见到有人披着白床单而被吓得半死,我不禁放声大笑。我记得同尼娜和威利坐在维也纳的廉价影院里观看一部哈罗德·劳埃德的老无声电影,笨头笨脑的斯特品·费驰总是引得观众哄堂大笑。我记得在电视上看过一部鲍勃·霍普的老电影——1960年,电视开始变得粗俗之后,我便彻底不看了——鲍勃·霍普的黑人助手在闹鬼的房子里被吓得屁滚尿流,我被逗得哈哈直笑。文森特干掉的第二个黑鬼长得有点儿像这些喜剧演员中的一个——体格魁梧,脸色煞白,眼珠突出,一只手捂住张大的嘴,双膝并拢,两脚外张。文森特用匕首行凶的时候,我忍不住在格朗布索普安静的育儿室里开怀大笑。
第三个男孩跑掉了。文森特想要追上去,就像一条试图挣脱绳索的狗,但我牢牢攥住了绳索。黑鬼熟悉街区环境,而文森特长于隐蔽和突袭。我知道这个游戏有多危险,我可不想在他身上倾注大量心血后把他白白浪费。不过,在把他弄回来之前,我让他在已经放倒的两人身上尽情地释放暴力。这没有花多长时间。在他大脑丛林最深处潜伏的欲望得到了满足。
他脱掉第二个男孩的夹克,一张照片掉了下来。文森特没有留意,但我让他放下镰刀,捡起了照片。那是索恩先生和我的照片。
我在格朗布索普育儿室的床上噌的坐了起来。
文森特立刻返回。我同他在厨房见面,从他脏兮兮的手指间取过照片。图像不甚清晰,显然是从一张更大的照片上截取了一部分放大而成,但毫无疑问,上面的一男一女就是索恩先生和我。我立刻就猜到,这是霍奇斯先生拍的。这么多年来,我常常遇见那个可怜的矮男人用他可怜的小相机给他可怜的家人拍照。我认为我已经做足了防范措施,避免被拍进他的相片,但显然百密一疏。
我坐在格朗布索普冷清的砖石厨房中的烛火旁。这张照片怎么落到一个年轻黑鬼的手上了?显然有人在搜索我。那人是谁?警察吗?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费城?难道是尼娜?
这都说不通啊。
我让文森特在安妮买的一个硕大的镀锌浴盆里洗了澡。她拿来了一个煤油暖炉,但那晚冷极了,文森特沐浴时,白色的肌肤上升腾起一缕缕白雾。过了一会儿,我去帮他洗头。多么温馨的画面啊——两位高贵的姨妈给刚下战场的英雄侄子洗澡,烛光将我们高大的身影投射在粗糙的墙壁上。
“文森特,亲爱的。”我一边用洗发剂揉搓他的长发,一边低语,“我们必须查出照片是怎么来的。不是今晚,亲爱的。你的杰作被发现后,街上会乱上一阵子。但是要快。找出是谁把照片交给黑人男孩之后,你就把那人带到我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