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招了招手。男孩上前细看,点点头,回到原来窗边的位置。
“叫马文上来。”拿台球杆的男人喝道,“快点儿!”
马文·盖尔十九岁,相貌英俊,淡蓝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肤色同娜塔莉一模一样,天生具备领袖气质。他一进屋,娜塔莉就觉察出了这一点。整个房间的焦点都转移了,其他人的姿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马文成了他们关注的中心。马文要求知道照片上的白人女性是谁,而娜塔莉坚持要求先听他们讲讲那起屠杀。
最后,马文咧开嘴,露出了漂亮的牙齿:“你真的想知道,宝贝?”
“是的。”娜塔莉说。只有弗雷德里克叫她宝贝。在这儿听到这个词让她感到很尴尬。
马文拍了拍手掌。“勒罗伊、卡尔文、蒙克、路易斯、乔治,跟我走。”他说,“其他人留在这儿。”
抗议声四起。
“给老子闭嘴!”马文吼道,“我们要去打仗,你们知不知道?外面有人想干掉我们。我们要查清楚这个白人老婊子是谁,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然后我们就知道要对付的人是谁。懂了吗?懂了。所以你们他妈的都给老子闭嘴!”
他们回到了床垫上和桌球台边。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娜塔莉拉紧大衣拉链,在寒风中打了个冷战。他们沿着布林赫斯特街向北走——那条路的上方就是铁路高架桥——进入一条跟巷子差不多的街,接着向西走。路上没有街灯。看天色很可能下雪。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污水和煤烟的味道。
他们停在一条真正的巷子的入口前。马文指着十四岁的男孩说:“蒙克,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男孩将双手插进口袋,朝结冰的枯
草和空工地的碎砖上吐了一口痰,“穆罕默德和另外三个人,他们走到了这儿,知道吧?我跟在他们后面,但还没到这儿,知道吧?那天是圣诞节,穆罕默德和托比抽了点儿白粉,知道吧?我们撇下我,去兹格的哥哥家再买点儿白粉,知道吧?在普拉斯基镇,对吧?我当时已经抽高了,没看到他们离开,所以只好跑去追他们,知道吧?”
“说说那个该死的白人。”马文说。
“那个该死的白人从这条巷子里出来,冲穆罕默德竖起了中指。就在这个地方。我在半个街区外,听见老穆罕默德说:‘操,你他妈活腻啦?’然后那个该死的小白人就在那儿冲穆罕默德和其他三个兄弟竖中指。”
“那人长什么样?”娜塔莉问。
“闭嘴。”马文喝道,“问题我来提。告诉她那人长什么样。”
“他长得像一坨屎。”蒙克说,又吐了口痰。他双手仍插在口袋里,下巴在肩膀上蹭了一下。“那个小王八蛋看起来就像刚从粪坑里捞出来似的,知道吧?就像有一年都在吃垃圾过活,知道吧?头发缠得一条条的,就像盖在他脸上的肮脏藤蔓,知道吧?浑身上下似乎都在滴血,知道吧?”蒙克不禁颤抖起来。
“你确定他是白人?”娜塔莉问。
马文瞪大眼睛,但蒙克大笑道:“当然是白人。他是个狗日的白鬼。我不骗你。”
“给她说说那把镰刀。”马文说。
蒙克迅速点头:“那个该死的白人沿着巷子跑过来。穆罕默德、托比和其他人都站在那儿,没反应过来,知道吧?然后穆罕默德说:‘抓住他!’他们就冲了上去,知道吧?他们身上没带什么像样的武器,只有小刀,知道吧?但没关系,他们会把那个小王八蛋撕成碎片。”
“给她说说那把镰刀。”
“好。”蒙克的眼神迷离起来,“我听到吵闹声,就上来看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是逃跑的孬种,知道吧?我觉得刚被放出来,不能又杀人,知道吧?我看着那个狗日的走过来,但最后流血的不是他,知道吧?他手里拿着镰刀——就像动画片里那种。”
“哪部动画片?”娜塔莉问。
“操,就是那个骷髅啊,拿着棍子,棍子上绑着镰刀。卡通片里一有死人他就会出现。操。”
“长柄大镰刀?”娜塔莉问,“用来收割小麦的那种?”
“就是那个。”蒙克指着娜塔莉说,“但那个狗日的魔鬼砍的是穆罕默德和其他兄弟。他的动作很快。操,真他妈的快极了。我就在那儿,什么都看到了……”他指着一个大垃圾桶,“我一直藏着,等他把大伙儿都杀了,知道吧?然后等他走了很久才出来。我可不想死啊。后来天亮了,我就去通报马文,知道吧?”
马文双臂抱胸,盯着娜塔莉问:“够了吗,宝贝?”
现在天色很暗。娜塔莉看见小巷尽头的灯光和车流,那里应该是德国城大道。“还差点儿,”她说,“他……那个狗日的白人把他们都杀了?”
蒙克抱臂笑道:“你他妈的知道啊。他杀人花了不少时间。他喜欢干那勾当。”
“他们被斩首了?”
“什么?”
“她的意思是,他是不是砍掉了他们的脑袋。”马文说,“告诉她,蒙克。”
“他狗日的当然砍了。他用镰刀和铲子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了,放到大街边的停车计时器上,知道吧?”
“上帝啊。”娜塔莉说。雪片拍打着她的脸,在面颊和睫毛上冻结起来。
“还没完呢。”蒙克说,他的笑声跟抽泣没太大区别。“他把他们的心脏都掏出来了。我猜他把他们的心脏吃掉了。”
娜塔莉连连后退,转身欲走。但目力所及,全是砖头和黑暗,她只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马文抓住她的胳膊。“走吧,宝贝。和我们回去。现在该你告诉我们了。该你给我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