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名唤奉远的边城里,我并不晓得自己是皇家血脉,只知道母亲容色秀丽,有着街坊里的女人们都没有的好看容貌。
小孩子嘛,对于美和丑都是只看外表的,好看就是好看。
那一年的冬日,我只有八岁,路过的旅人都说这是要刮暴风雪的天气,我不知道有多恶劣,但内心总是充斥着不安。
母亲也是在这个光景下倏然病倒了,镇里的大夫来看了看,对我摇了摇头,我没有能求的人,也没有谁来帮我。
母亲在病榻上躺了三日,一只手死死攥住我,我用双手去温暖她的手,却是未果。
那时候的我,突然能明白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邻居大娘抱着我哭了一通,然后找了棺材师傅,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能明白,死人都是要埋起来的,我的阿娘也不例外。
棺材停在正厅,大娘说这叫停灵,彼时我的眼泪已经再也流不出来了。
浑浑噩噩的不知哪一日,我跪在炭火盆前,一边填着纸钱,一边抹着眼泪。
门口一阵马蹄嘶鸣,我转过头,看见一个玄衣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进来,我从未见过他,但他哭得很伤心,嗷嗷的哭,哭得人心都开始发颤。
我从没见过一个男人能哭成这样,他扶着棺材,指节发白,那力道似乎要将指甲抠进棺材板里。可大娘说了,阿娘的棺材是楠木打的,就是一个大汉也锤不坏。
我看着眼前这个消瘦的玄衣男人,说道:“我阿娘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除了妻子和母亲,你谁也不该哭。”
男人终于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他的声音是些微沙哑的:“你……你是谁?”
我对他说:“棺材里的是我阿娘,这话应当我问你才对。”
“你是珺儿?”他突然蹲下来,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的仿佛要掐死我。
我看清他的脸,脸颊消瘦,些微憔悴,好像很久都没有睡好了,但容貌来说,却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大叔。
“我是林珺。”我点点头:“你是谁?”
他说:“我是你的父亲。”
我看着他,平静道:“母亲从没告诉我,我还有个父亲。”
他的眸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希冀,好似闪闪发光的星辰,又重复一句:“我是你的父亲,好珺儿,你已经这样大了……”
我微微皱了眉头,甩开他的桎梏:“可我并不想‘凭空’多出来一个父亲。”
我甩掉他转身就跑,冬日的寒风吹着我的额发,我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好像突然蹦出来的一个陌生人,告诉你他就是你的父亲。
边城巷口街坊的小子们没少因为我没有父亲的事欺负我,扯我的头发,往我的头上扔小虫子,那时候我就无比渴望自己能有个父亲保护我,不让我被人欺负。
后来我发现我没有父亲,万事只能靠自己,拿着搬砖将一个小子撵了三条街之后,不光那些小孩怕我,就连大人们也都告诉自家孩子离我远一些。
故事的最后,我被一个男人拎着脖颈带回了屋子里,先前那个哭得仿若要死的男人已经换了一件衣服,墨发整齐的束起,坐在一边喝着茶水,看我被拎进来的时候,眉头微蹙。
“还拎着?”
拎着我的男人并没有放手,只是低声道:“属下怕她伤了主子。”
男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扬了扬眉:“她能怎么伤我?”
我脖颈一松,被放了下来,听见身后的人低声道:“她,挠人。”
我心说挠你都是轻的,我还想打你呢。
眼前的男人仿佛是换了个人,我觉得压迫感极大,很不舒服,我想走,但我知道身后这个人正防备着,我只要乱动一下,他就得把我按住。
“你坐。”
我撇了撇嘴,盘腿坐在软垫上。
“你母亲教你这样坐?”
“我愿意怎么就怎么,不用你管。”
他闻言,冷笑一声:“你是我的女儿,不管你信与不信,你都别无选择。”他语气很是强硬,不容我有一点的反驳:“第一,孤的身份是大周的皇,你便是大周的公主,你可能不太理解这是个什么身份,但这以后我们慢慢详谈;第二,你必须跟孤回长安;第三,你不能说有关你母亲的任何话题,包括你曾住在奉远这件事。”
我毫不买账,冷眼看他:“我凭什么听你的?”
他也目不转睛的看我:“凭我是你父亲,也是大周的皇。”
后来,我倒是别无选择的跟他回去了,对……将我绑回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