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派柔和之气,盈盈一礼:“青兰见过二小姐……”从那时起,屿筝逐渐了解,眼前这女子,在白府承受了太多的屈辱,却从不会以泪示人。唯有此时,她像是要用尽气力,将此生的眼泪都流尽了一般,悲戚之声让听到的人都肝肠寸断。
到底她是瞒了青兰姑姑的,那书函她并非没有看过,而方筠亦是告诉过她,数年来,所有的书函是全然相同的内容。那是青兰提笔,工整写下的——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书函既无收信之人,亦无落款。屿筝不知这些书函是不是青兰亲手交给殷太医,可她却知道,那些书函的尾处,无一不刚劲有力地落着一个“知”字。
未知是在怎样的深夜里,殷流之独自面对着数年积攒的书函。没有太多的言语,没有太多的倾诉。只淡淡地,一遍遍地表明着一颗安静等待,却也无可奈何的心:心悦君兮君不知……
而那些落在书函尾处,看似刚劲却隐隐带着颤动的笔锋,又该如何诉尽那百转千回之后,被撼动的一颗心?
只是良人已去,早已无法探究殷流之独自面对那些书函时,难以言喻的心境。可屿筝知道,即便是简简单单地一个“知”字,便足够慰藉这些年来,青兰姑姑苦涩无尽的心。
最庆幸之事,莫过于知道,所爱之人亦是深爱着自己。即便已是物是人非、阴阳两隔,曾经被冰冻过千次万次的心,也能因这简简单单地一个字,化作一汪春水,入骨彻心……
许久之后,等到青兰止了哭泣。屿筝才柔声安抚道:“纵使过了这许多年才知他的心意。可终归是有所得,此生也不遗憾……”
“二小姐……”青兰轻声唤道,千言万语已在这里,不能多言。
屿筝略一沉思,随即便道:“筠良媛将书函交与我时……”
还未等屿筝说完,便听得青兰喑哑着声音说道:“可是要以物换物?”
屿筝不可置信地看向青兰,为何青兰会一语道破?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然而青兰只是缓缓起身道:“容奴婢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青兰执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檀木盒款款行来,交到屿筝手上:“这件物什本就不该在我手中,送到筠良媛那儿,想必也算得物归原主……”
屿筝自是觉得疑惑,只用指甲小心翼翼挑开檀木盒上精致的锁扣,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雕琢成玉兰模样,安安静静地躺在檀木盒中。
“这是……?”屿筝疑惑问道。
青兰看着檀木盒中的玉兰,眼中复又氤氲起一丝水气:“殷太医死去的那夜,我在他的尸首上寻得。次日是筠良媛的百日之宴,这玉兰小巧温润,只怕是送给筠良媛的生辰贺礼……”
听到青兰这么说,屿筝便也知这玉坠子对方筠的意义何在。可将这玉坠子拿给郁司药又会如何?其中玄机,屿筝自是猜也猜不透。却也察觉到一个惊人的秘密,她沉了脸色,伸手将檀木盒关上,低哑着声音道:“青兰姑姑,为何殷太医死时,你会在场?”
青兰忽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神情惊异地看向屿筝,可随即又稳了稳神色道:“恐是小主听错了,奴婢并未这么说……”
“青兰姑姑,莫要瞒我,若非你当时在场,怎会寻得殷太医这贴身之物?”屿筝沉声说道,略一思量,她又试探青兰:“抑或说,这玉坠分明是殷太医交到你手上的?!”
青兰的手微微一颤,手中的书函霎时飘落在榻上。青兰怔怔地看着屿筝,但见她的眼中是自己从未见过郑重之色,神情恍惚间,青兰仿佛看到了夫人。心中一凛,绷着的一丝弦厉声断裂,她颤声道:“他……他死在奴婢怀中,让奴婢将这玉坠交到方夫人手上,可……”
说到这儿,青兰复又泣不成声,屿筝沉沉叹了一口气道:“许是他能留下的唯一念想,所以你才没有将这玉坠交与方夫人……”
虽是淡淡说着这话,屿筝却无法去猜测,当心爱之人死在怀中的时候,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到底该是如何,但她十分明白,那必是失去一切的彻骨之痛。而多年以后,当她真正经历这一幕时,才发现当年的自己那样天真,失去所爱之人的苦痛,早已不能用言语形容,更不能感同身受……彼时,她不过一心探查殷流之死去的真相,更不会想到命运是如此无常……
见青兰缓缓点点头,屿筝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青兰姑姑必定也该知道,到底是谁杀了殷太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