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有心病,只不过寄希望于靠时间来抹平-----这是芳晴单方面的想法。对另一些人而言,因为濒临死亡,他们对人生更多了一份无所畏惧。这是泼却一腔热血方能成就的光荣。人生走到这一步,万树德轻蔑的想,还有什么不能舍,哪怕是,一身剐。他想到这里不由得轻轻咳嗽起来,病了近一周,喘的时候背略略有些佝偻。芳晴站在一侧身形一窒,整个人不由自主凑过来问:“要不要去看病?”万树德的表情软弱而凄凉,仿佛受不了这话语轻轻的一击。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抹不开,芳晴心一横,双眼似闭非闭的轻声说道:“难道不找方达生就不能看病?自己排队挂号也是一样的。”万树德闻言轻轻的“喔。”了一声,象是困惑,原来这事竟可以轻飘飘的讲出来。
时间过去这么久,昔年的耻辱如新烙的伤痕在她心上滚烫发亮的闪着幽光。似一只龟壳,裂纹新生,血汩汩的流出来,脓腥逼人,这是唯有芳晴才能嗅到的臭气。而眼前这人,这么老,却带一点点小儿子的腔调用眼神天真的发问:既然如此,为何要延迟这么久,白白的耽搁了父女情份。
她不能说看不懂,只能不自然的避开,倒象是做了亏心事。这墙,这屋,这壁,比两年前争执的时候老些,更老些。如果墙会说话,这是一部小说的名称。她的委屈,空落落的,如春日细雨,入地即融,唯有潮意,湿膨膨的压在眼底。只需轻轻一引,便会被勾了出来。
“爸爸对不起你。”万树德缓慢的开口说道。
“如果不是爸爸去向小方开口,你和小方也不会成了陌路,走到这一步。”
十万哪,他倒把自己女儿的身份瞧得忒高。在万树德心目中,这自然是某方的一面之辞。社会包罗万象,成功的例子比比皆是。为什么别人行,他姓万的闺女就不行。他虽然这样想,却也不敢很理直气壮的说出来。说不清是受从前那些思想的毒害还是天生脸皮薄,他一怒之下只能归咎于衰老:人生不能行胸怀,虽百岁,其为寿,终为夭也。万树德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这句话的,话语简短,却如耿耿星河,横亘在他生命中的每一天。在河的这一岸,他不由自主身陷泥沼趋向死亡与黑暗之中,在侧身回望的那一眼,又一眼里,不是没有妒意。这,成了淹没他现时一切行为的最最主要的情绪。不过,和所有深谙后宫文的女子一样,如今的他,在这个波谲诡异的舞台上,比两年前能更深的隐藏和表达自己。面对他这一生中所唯有的两个观众,万树德长长的叹口气对芳晴说道:“爸以后不会再干涉你的事了,你要交什么样的朋友,要做什么样的事业,全都随你吧。”
芳晴默了一默,一声不吭,且听下去。可万树德说完这句,就再没有什么新的话讲出来,一家子都紧闭着嘴。芳晴诧异的抬头,一双眼灵活的向着父母扫去,似一只机警的鱼,被鱼钩伤过,好容易复原完好。现在的她,可没那么容易上当。既如此,芳晴若无其事的说道:“那就睡吧。”
“你就那么恨爸妈?”
芳晴手指一伸,倒象在无意间是要将父母分开。李明彩没注意到,万树德可觑得清清楚楚。他抿抿嘴,身子向后微仰,芳晴的表情完整清晰的在灯光下显现出来。脸色柔和,看不见两年前的羞愤难当。有道是恨越埋越深,万树德想起自个儿,不由得在心底越发警惕。他一张脸在瞬间衰老了不下十年,为人子女,是不能这样对待父母的。李明彩坐一侧,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说到底,妈也没什么错。芳晴用手杵着下额,听母亲絮絮的说下去。
她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从两年前到两年后。有现场版,有电话版,还有视频版。坐在网吧里,戴着耳机,面对一张痛苦不堪的脸,所有的人,包括老板,都以为她是二十四不孝中的新人物。“年纪不小了,没理由让父母寻到网吧里来吧。”他们说,她们说,他(她)们又说。那段时间,芳晴的生活颇为热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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