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映真直接拆穿我:“你这一身的酒气都还没有褪呢。”
我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顾映真说:“去我办公室躺一会吧,下午还得出去见客户。”
我点点头,那是晚上六点的局。
顾映真接着说:“柜子第一个抽屉里,有各种常备药,你找一找,我记得有解酒的。”
我小声应了,讪讪地离开会议室,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我刚躺进沙发里,从旁边古铜色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倦容,手机就响了,是于扬。
他问我:“怎么样了?缓过来点没有啊?”
我应了一句:“缓过来了。没事了。”
没想到于扬却说:“晚上八点,工体,房间已经订好了啊。”
又一个局?
我一下子有些为难,只怕上一个没那么快完事。
我问:“我晚点过去行吗?”
于扬说:“香港的王董8点准时到,说坐半个小时就得走。他老婆是四川人,我想着你和你老乡可以好好聊一聊。”
我吸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两份工,那些奢侈品就是我的工钱:“……行……我八点到。”
说实话,我觉得体力有点跟不上了,可面对于扬的要求,我又不知道如何拒绝。
没办法,我只好给已经渐渐混熟的好朋友卢家凯打了个电话,让他晚上七点五十给我拨个电话,就说公司有急事,让我赶紧回去一趟。
卢家凯嬉皮笑脸地反问我:“嘿,学会金蝉脱壳啦,我有啥好处啊?”
结果,被我用周末的一顿好吃的打发过去了。
但事实往往会出人意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公司六点约见的客户,迟到了,一直到七点五十都没有到。
我和公司的助理小新一直在饭店里干坐着,不敢动,不敢走。
于扬不知道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也不敢接。
直到卢家凯的电话打了进来:“喂,是陈可吗?我是总裁办,公司董事会决定……”
我却一点配合的心情都没有:“行啦别贫,先挂了,回头再说啊!”
我这边一挂断,就听小新说:“陈总,我刚问了,说是堵,还有半个小时肯定到了。”
我的心情别提多糟了:“客户是杭州来的,你为什么不提前提醒他们北京的交通情况呢?”
小新解释:“我写了邮件专门提醒了,但是客户回复说没有那么夸张,他会掐算好时间的。”
我冷笑出声:“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他们的错误买单,浪费我的时间?我已经等了一个小时50分钟了!”
小新有些慌:“啊……我再催一下,陈总你别生气。这个客户还挺难约的,要不是他母亲来北京住院,一般都得咱们飞到杭州去拜访他。”
我问小新:“你没和他说我八点有别的约吗?”
小新嗫喏着:“……说了……可是……”
我们正说着,杭州的客户这时到了。
一照面,那客户就说:“陈总,您好您好,对不住啊,你们这北京啊,太大了,太堵了!”
与此同时,于扬的电话又进来了,我却已经分身乏术,干脆将手机按下,反扣在桌面上。
客户问:“怎么没点餐?都饿坏了吧,我们赶紧点吃的。”
我微微一笑,道:“小新,你和尹总吃吧,我这还有别的约,尹总不好意思,事情我都交代给小新了,她会和您具体沟通。”
客户有些诧异:“哎?怎么就要走了呢?这我才刚到。”
我努力压着烦躁,跟他解释:“不好意思啊尹总,我和您约的是六点,现在已经八点了。我还有别的约,迟到很不礼貌,八点的客户也很重要。”
没想到那客户也急了:“不是,你要是八点准时就要走,何苦一直催我呢?今天见不到没有问题啊,你说你等不及,你告诉我一声,我扭头就去陪我母亲了,也不用大老远的非跑来吃你这顿饭啊。”
我的火儿蹭地一下上来了:“您还怪起我来了?迟到的是您,不是我啊!”
客户比我声音更大:“迟到在所难免,你这样处理问题,就太差劲了!你这样是要被投诉的!”
我顿时火冒三丈,站起身时扯了一下桌布,桌上的东西跟着跌落在地,碎了。
所有人都有点傻眼,小新立马拉住我。
直到我赶到工体,坐在洗手间的马桶盖上,这才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干了多么愚蠢的事,这简直不是我……
我面如死灰地捧着脸,听着外面包厢里闹哄哄的声音,直到顾映真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立刻接起,不等她说话,连忙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顾映真态度严厉,每个字都见血:“陈可你可以的呀!你以为你穿一千块钱的内衣,在欧洲代购限量版的包包,就可以和甲方掀桌子吗?你是乙方!”
我张了张嘴,只能勉强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那一刻我就明白,我恐怕是膨胀过头了,之前的一言一行,顾映真都看在眼里。
顾映真接着道:“你失去的不是一个客户,一笔生意,你失去的是你的职业操守,你让我很失望!”
我继续说着,“对不起”。
顾映真最后斥责道:“才做出一点成绩来就这样膨胀!你冷静地想一想,你有什么资本膨胀,就因为你找了一个有底气的男朋友吗?”
正是这句话,仿佛当头一棒。
我彻底醒了过来。
第二天,我就带着小新和一些鲜花水果赶到客户母亲所在的医院,我将自己的态度放到最低,立在病房门口。
客户见到我,脸拉得很长:“谁让你们来的?”
我轻声说:“对不起!我们来看看阿姨!”
小新也急忙递上鲜花和水果。
这时,里面传出一个老人的声音:“谁啊?”
那客户忍了忍,不得已只好让我和小新进门。
但这件事并没有帮我们挽回什么,直到我们离开病房,那客户非常冷淡地说:“谢谢你们来看我母亲,但我们的合作是没法进行了,我昨天向我们总部做了工作汇报,你们公司已经被拉进黑名单了,解禁期要两年。”
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心如死灰:“是我的问题,再次和您说对不起!”
然后,我对那位客户深深鞠了一躬。
直到我们走出医院,我都佝偻着背,卑躬屈膝,直不起来。
那一刻,我又想到了在名品店里的那位服务员。
就服务态度来说,我远不如她。
这件事,也给我上了非常深刻的一课,生活或许就是这样,一时让我多姿多彩,一时又安排了像顾映真、像于扬、像甲方客户这样的讲师们为我轮番讲授,告诉我,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不是所有的失去都可以再回来。
当我越发明白这些道理,并为此一次次地付出代价后,我才会开始做好人生每一堂课的课堂笔记,并且要求自己一定要把这门功课修到优秀。
人,只有控制得了自己,才能控制得了人生。
很快地,我又变成了夜夜加班,独自留在深夜的办公室埋头苦干的那个我。
有时候静下心来再想,又觉得挫折可以让人清醒,挺好的。
哦,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公事,情感上的我也获得了一次清醒。
那是一个周末,我早上一醒来,翻了个身,见于扬正逆着光套上衬衫,那六块腹肌和公狗腰就像偶像剧里的欧巴们一样。
如此赏心悦目,我欣赏着,问他:“欧巴,这个周末我们怎么过?”
于扬系好衬衫的扣子,走过来掀开我的被子:“别赖床啦,快起来吧,我去烤面包了。”
我拽住他撒着娇:“欧巴,我来北京都三年了,我都没去过故宫呢,陪我去好不好?”
于扬道:“故宫有什么意思?全是人。”
我歪着头说:“我看桔子上个月写的北京胡同攻略里说,故宫旁边有很多小店,有特别正宗的炸酱面,还有爆肚豆汁这些,我都没吃过!”
但这显然不是于扬的兴趣所在,于扬坐在床上,搂着我,聊的都是让我心惊肉跳的事:“我给你报了商务英语班和金融管理的班,你以后可能就没有周末了。”
我诧异极了:“啊?你都给我报了?那我以后不要周末了,我要好好学习啦!”
于扬笑道:“所以,工作日大家都在努力,周末你需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能走在别人前面啊。”
我立刻把故宫抛在脑后,同时想起自己来北京奋斗的目的和初衷:“时不我待,我去刷牙啦!”
但说真的,有个工作狂男朋友真可怕。
于扬忍不住笑我说干就干,又扔下一个消息:“思想觉悟这么高啊?收拾好了去打高尔夫吧,我约了英国大使馆的朋友。”
我动作一顿:“啊?那今天不去故宫了吗?”
于扬没应,只是一言不发笑着看我,我便知道,没戏了。
我叹了口气,说:“好吧,陪你去打高尔夫。我只是想……能不能哪怕有一天,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我们可以有只属于我们的二人时光吗?”
但我不知道是出于敷衍,还是他的理解本来就有误,他走上前吻了我一下,这样道:“现在不就是?”
亲爱的,这怎么能一样呢?
紧接着,那天上午,我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于扬为我报商务英语班的先见之明。
高尔夫球场上,于扬英语纯正地和外国客户聊着天,动作潇洒,浑身都发着光,而我却因为紧张和自卑作祟,迟迟不敢靠近,只能用球杆戳着眼前的小球进洞。
直到于扬用英文问我:“要不要过来打一杆?给你介绍我的朋友。”
我压根没听懂,犹豫了一下,用英语回问:“啊?你说什么?”
也正是那一刻,我觉得我和于扬越来越远。
话说回来,我和于扬的分歧也并非只这一件事,严格来说大概可以追溯到他不愿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开始。
我有时会想,他是享受这种单身的状态,还是脚踏几只船,还是认为我配不上他,给他丢人?
记得有一次,于扬开车来接我,我还在车里问他:“你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你女朋友,原来是因为刚合作,可是现在呢?”
于扬反问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我说:“当然不一样。”
直到他笑着认错:“好,以后我注意。”
我点点头,并没有这么好糊弄:“那你把我们的合照发网上去。”
于扬笑了一下,有些无奈:“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喜欢你聪明,喜欢你懂事,你今天这样,让我有点诧异,你怎么了?”
什么聪明,什么懂事,我不想要。
我说:“我想要个名分。”
于扬却笑起来,拉着我的手顾左右而言他:“宝贝,你怎么了?大姨妈来了?”
我终于放弃和他纠缠这个话题,没有结果的。
再一转头,窗外刚好有一对甜蜜的小情侣骑着单车,还亲昵地搂在一起,那一幕像极了先前的我和张超。
现在,我虽然不再坐在自行车后座,坐上了高级跑车,却失去了光明正大相爱的权力,成了见不得光的情人。
这样的关系,难道就是我想要的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