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侧的人,一直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他边说,边用粗粝的拇指指腹慢慢抚过她眼角刻意描画的褶皱,神情不易察觉地沉黯了几分。
萧闻总是想方设法地同她接触,八成就是觉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当年他便不应该让她以房家表妹的身份嫁给他。
霍平枭其实一直都觉得,从初见时就觉得,这个山里的小姑娘生得温软又漂亮,也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
随着与她相处的时日愈久,愈发觉得,阮安的眉眼鼻唇,亦都长在了他的心坎上
这么美丽的一张脸,旁人虽然不配去看,却也不能这么藏着掖着,应当坦荡示外。
从前她为了行医,刻意扮老扮丑,也是因为身处在这种乱世,又是个孤女,有这样的美貌难免会被人觊觎。
但有他在,能护的住她。
阮安推了推他的大手,力气却如蜉蝣撼树般,半晌,姑娘无奈地泄了气。
“阿姁。”
霍平枭突然唤她,语气低低地,又向她承诺:“我早晚会让你以自己的身份,以嘉州铃医阮姑的身份,再嫁我一次。”
日暮西沉,街市的景象逐渐熙攘。
阮安准备带着两个药童步行去大慈寺,她想让霍平枭回府,霍平枭却不肯先回。
男人一定要慢悠悠地骑记着那匹大宛马,从一侧的御街跟着她和田姜田芽。
霍平枭的气度本就矜贵不凡,皮貌亦如神祇般俊美夺目,引得周遭路过的百姓都在看她们,惹得阮安的心中属实窘迫。
阮安初来长安时还听旁人说起过,定北侯在御街打马,算是这长安城的二景之一。
她无奈转身,仰首看向高坐于马背的他,劝道:“侯爷还是先回侯府吧,您又不信佛,干嘛陪着我一起去啊?”
霍平枭吁了一声,用强劲的掌骨勒住了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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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停下来后,他瞥眼说道:“大慈寺的那个虚空主持,可是个俏和尚。”
“俏和尚”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听上去不仅不正经,还有些酸溜溜的。
霍平枭的面色逐渐冷沉,语气尚算平静,又道:“且他,也算是萧家人。”
阮安抿唇回道:“可我一定要想办法得到那些曼陀罗。”
霍平枭有些听不得这三个字,他微微觑目,语气幽幽地问:“你要那毒花做什么?”
阮安语气坚决地同他解释:“当然是制成麻沸散,给你手底下的兵员用。我听魏元讲,你们军营里还是挺缺这种药物的。我记得岭南那一战,你军中的许多兵员其实伤的都不重,却没得到好的照料,也没用麻沸散缓解痛苦。他们的伤若是治好了,再好好将养将养,就又能上战场了。可到底还是因为没有麻沸散,影响了士气。”
大宛马的墨色马尾往上扬了扬。
霍平枭亦再度挽僵,低声道:“既如此,那我就更该陪你去了。”
曼陀罗毕竟是佛教圣花,霍平枭怕阮安此番不能轻易地将它们得到,如若那些和尚不同意,他自然要对寺里施压。
男人要一并前行的态度也很坚决。
阮安没再拒绝,却又叮嘱:“好吧,不过你虽然不信那些寺里的讲究,到了那儿也别胡乱说话,尤其是在佛祖和菩萨的面前。”
“成啊,老子都听你的。”
他懒懒散散地再度挥鞭,再度在官道上以极慢的速度骋马,跟着阮安他们。
田姜田芽这对双生子一左一右地跟在阮安身旁。
却觉身后的这个侯爷,瞧着桀骜不驯,气势凌人的。
可无论阮医姑同他讲什么,他好像都会听从。
一行人到抵了佛寺,这个时辰,寺里已经没什么香客了。
等来到普贤院,站于小院的方丈却合掌告知阮安,道:“虚空主持不在大慈寺,亦不在长安。”
阮安的神情即刻染上了低落之色。
霍平枭以为这方丈要拿虚空不在做为推托,更不肯让他们派人撷取寺里的曼陀罗花,没好气地问了句:“那他在哪儿?莫不是还俗了吧。”
阮安立即朝他摇了摇首。
方丈笑了笑,没因霍平枭的不恭态度气恼,语气依旧和蔼:“不过在他走之前,已经提前料到了阮医姑您会为了曼陀罗来寻他,这寺里的一切都归他所管,主持说,如果您想要这里的曼陀罗,那这十八棵花树,都尽数赠予您,且不收任何金银。”
阮安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弄不清虚空为何能料出她想得到这些曼陀罗花,还将它们都送给了她,分明这一世,她只同他接触过一次。
不过这么顺利地就得到了这些树,阮安的神情还是难掩兴奋,立即对霍平枭道:“侯爷,这回我们终于可以大批量地制麻沸散了。”
霍平枭将眼底的那抹错愕敛去,只淡淡地回了她一个嗯字。
阮安的眼睛明澈又温朗,在他的面前未掩什么心事。
且他若不在,她的一举一动,他也记都有随时派人盯着。
她没怎么同这个和尚接触过,那这虚空又是怎么猜出她心中的想法来的?
回侯府的这一路,霍平枭的心中仍对寺中发生的事情充满了疑惑。
据萧闻离开安仁坊,也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等进了书房,霍平枭斜倚在圈椅的椅背,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玩着手中的玄铁流镖。
身着夜行衣的暗卫匆匆来此,恭声禀道:“侯爷,敦郡王在去了平康坊后不久,二公子也带着街使去那儿巡逻了。”
“知道了,退下罢。”
他拇指微顿,停下了转玩流镖的动作。
这一次,也应该是身为京兆少尹的霍长决,最后一次在这长安城里立功了。
孰谓妇人柔弱,一颦一笑,犹胜千万甲兵。
他亦比谁都深谙这个道理。
好戏才刚刚开始,这一次,萧闻是要栽他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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