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戴东西。”
“絮儿,这样呢?”只听旁边响起一声。
江絮又把头转过去,只见裴君昊的头上插着一根圆滚滚毛绒绒的蒲公英,侧簪在他发间,被风吹着,微微摆动,忍不住“扑哧”一笑。
裴君昊趁机弯腰又拔了一根,满眼希冀地伸出手:“絮儿跟我戴一样的好吗?”
江絮不想戴。
人家姑娘都是戴花,而且越鲜艳越明媚的花,戴起来才越好看。怎么她就要戴草?
见她还是不愿意,裴君昊顿时有些失望。手里掐着蒲公英,玫瑰花一样娇嫩的嘴唇抿了起来。
江絮就是不想戴。她转动目光,往周围瞧去,想找出一朵花来。就算要戴,她也要戴花,哪怕只是不起眼的小雏菊呢?
但奇怪的是,偌大的花园里,一朵花也没有,哪怕是不起眼的小花也没有,所能看到的全部都是白绒绒的一片,只有蒲公英!
“絮儿,你在看什么?”裴君昊见她只是看来看去,就是不说话,也憋不住了,小声问道。
江絮收回视线,好奇问道:“怎么晋王府的花园里,全都是蒲公英呢?”
裴君昊道:“我叫人种的。”
“以前的花儿,都被你拔了?”江絮忍不住挑起眉头。
裴君昊还不曾说话,这时旁边跑过来一个下人,原是照顾这片蒲公英的花匠,他弯腰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江小姐冤枉我们家王爷了。这府里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从老晋王和老晋王妃在的时候,便鲜有一株花儿。”
江絮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家都这么奇怪吗?不喜欢花儿,只喜欢草吗?
“我跟絮儿说,不必你多嘴。”裴君昊一把将江絮护在身后,看着那个下人,脸上很不高兴:“谁叫你过来的?走开走开。”
他正跟絮儿说话呢,要谁来打扰?怎么都没眼色呢?
被他赶走的下人,心里嗤了一声,退下去后,跟隐在暗中的茯苓等人抱怨起来:“咱们好心好意给他圆场,他倒好,不领情。人家江小姐显然不高兴了,看他怎么哄?”
他们早瞧见江絮哄着裴君昊吃了饭,又被裴君昊拉着来花园。这花园是裴君昊的秘密基地,一般人不给来的。但是他却拉着江絮来了,因此都想瞧瞧,他要做什么?
待看见裴君昊揪了蒲公英,吹了人家一头一脸不说,还要把蒲公英插人家头上,全都捂住眼睛,不忍直视。他们家王爷,能不能精明一点?哪个姑娘爱戴这个?不都喜欢戴花儿的?
但府里着实没有别的花,因此便推了花匠出去,打算以哀兵政策,好好跟江絮说一说,当年老晋王夫妇把府里砍得寸草不生,小世子如何可怜,只能满府挨着墙角搜罗蒲公英玩的场景。
姑娘家大都心软,听了这样可怜的场景,必然会心疼他。到时候,说不定就一时怜悯,把蒲公英戴头上了,岂不皆大欢喜?
“哼,看他怎么哄?”被撵回来的花匠,忿忿嘀咕一句。
却说另一边,撵走花匠的裴君昊,面对江絮好奇的眼神,绞尽脑汁编着故事:“我爹和我娘,他们不喜欢花。”
老晋王和老晋王妃去世太久,裴君昊已经不大记得他们的模样了。只隐隐约约记得,他们两个整日打来打去。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兴起了,叫嚷声能传遍整座晋王府,他躲在角落里都避不过。
虽然他们不打架的时候,也和睦得不得了,但这种时候委实很少。他不太明白自己爹娘的感情好不好,只听下人们都说他们是“伉俪情深”。
但他不想说给江絮听,他怕江絮听了,会误会。毕竟,成日打来打去,感情能有多好?他自己也不大信的。
“他们喜欢练功,这里原来不是花园,是练武场。”裴君昊从来没在江絮面前撒过谎,原有的机灵,此时也都不见了,一句话得想半天,“后来,我长大了,才在这里种的蒲公英。”
江絮倒没怀疑他骗她。见他说得慢,只以为他思念老晋王夫妇,心中悲伤所致。因见他说得艰难,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原来如此。”
裴君昊见她体贴得没有追问,心里感动不已,他的絮儿真是温柔体贴,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姑娘。
“絮儿,跟我一起戴吧?”裴君昊一脸虔诚地把手里的蒲公英往前送了送。
江絮心里仍不想接,但拗不过他期望的眼神,抿了抿唇,接了过来。狠了狠心,插在了头上。
头上插草,一般是卖身的标志。但裴君昊也插了,江絮心想,他或许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便告诉自己,这是花儿,这是花儿,这不是草。
如此默念几遍,心里舒服几分,才想起重要的事来:“你还没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不开心?”
不开心到她来了晋王府,他都没追去!
“我这就告诉你。”裴君昊却是看着一片蒲公英,忽然眼睛一亮,抓着江絮的手就往花丛中间跑去。
江絮惊呼一声,连忙提起裙子,才没被他拽倒:“又要做什么?”
两人大步往花丛中跑去,看起来完全没什么隔阂,倒让隐在暗处的众人,面面相觑起来。
“就这样?”
“江小姐就把草插头上了?”
天底下就没有一个聪明的姑娘了吗?遇见喜欢的人,都变傻了吗?
只见两人拉着手,大步往草丛中跑去,袍角带起的风,刮散了许许多多的蒲公英,飘飘扬扬,绕着两人的衣袍纷飞。
“你要干什么呀?”江絮被他带得懵了。
裴君昊拉着她来到蒲公英中间,撩起袍子,席地而坐,然后把袍子后面小心翼翼地铺平,拍了拍:“絮儿,坐这。”
江絮的眉头抽了抽。
“絮儿,坐这嘛。”裴君昊又拍了拍袍子,仰头看着她道:“不会弄脏你衣裳的。”
的确不会弄脏她的,因为只会弄脏他的。
但是,这像什么话?江絮看着他撩起来的,铺在身边的一块袍角,坐不下去。
忽然,手腕被人一把攥住,就往下拉,江絮不由得惊呼一声。
“快坐下。”裴君昊用力扯她的手。
江絮抵不过他的大力气,踉跄着就往下跌,眼角对准了他的袍子,终于在摔倒时坐在他的袍子上。
好在没弄脏自己的衣裳,江絮心想,仍然狠狠瞪了他一眼。
裴君昊顿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拔起一根蒲公英,凑在嘴边就吹了起来。
“你仍心情不好?”江絮见他又吹蒲公英,有些惊愕。
裴君昊又拔了一根,边吹边道:“我心情好了也吹呀。”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吹了会让心情变好。
心情好的时候,吹了会让心情更好。
江絮抿了抿唇,隐约觉得被骗了,气呼呼地扭过头,不跟他说话了。
但四周全都是毛绒绒的,圆乎乎的蒲公英,随着风微微摆动,委实让人喜欢得紧。她忍不住也拔了一根,轻轻吹散了。
看着蒲公英种子飘飞开去,慢慢悠悠地随着风飘扬,心情一时有些奇妙。
裴君昊不知何时已经躺下了,枕着双手,曲起一条腿,看着坐在他袍角上的姑娘。葱绿色的衣裙,衬得她白生生的。微微仰着头,吹着一朵蒲公英。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微微鼓起的腮。又细致,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裴凤陨那样对他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絮儿这样好,他绝不会放弃的。
一天前。
裴君昊才要出府去给江絮送吃的,忽然接到下人来信,外头有人叫见他。
他走出去一瞧,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江府驻守的红鹰旗侍卫队长。看见他,侍卫队长行了一礼:“我家王爷有请晋王殿下相见。”
裴凤陨约他见面的地方,并不是燕王府,甚至不是京城,而是在郊外,一片空旷的草地上。
他看着这片草地,方圆数百米都没有一棵树,甚至没有一块稍大的石头,平平坦坦,什么阴私都装不下,便知道裴凤陨有机密的话要同他讲。
“你要跟我说什么?”裴君昊问他。
裴凤陨负手站在他身前,神情一片沉稳,但眸光中又带着一分冷意:“你还不启程去南疆?”
听罢,裴君昊立即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
裴凤陨勾了勾唇:“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哦?那你知道我何时启程吗?”裴君昊不怀好意地问他。
裴凤陨顿时一僵,才勾起的唇立刻抿得紧紧的,浑身散发着冷气:“你现在就该启程!”
裴君昊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中暗含焦躁。
他焦躁什么?因为他不启程吗?
“看来燕王殿下的消息并不灵通。”裴君昊好整以暇地抱起手,“我并不打算去南疆。”
只听裴凤陨冷笑一声:“贪恋温柔乡的胆小鬼!”
裴君昊不吃激将法,倒是反过来嘲笑他一句:“本王有温柔乡可贪恋,有什么丢人的?倒是燕王兄,何时才能贪恋温柔乡啊?”
“噌!”裴凤陨将身侧宝剑拔出两寸,然后又插了回去,发出“锵”的一声。脸上一片冷然,不带丝毫感情,“我知道你不肯去,是舍不得絮儿,但你忘了一些事。”
“你身上的毒,是谁下的?”他挑眉问道。
“你以为你的发狂症状,仅仅只是发狂?”
“那些下毒的人,到底要你做什么?”
“如果你不去做,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那些人是不是还藏在你府里?藏在你身边?会不会因为你不按照他们的计划,就伤害絮儿?”
“如果絮儿也中了和你一样的毒呢?”
他一口气抛出来许多问题,每个问题都十分尖锐。
裴君昊的神情不由得也凝重起来,放下抱起的手,盯着他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这下换做裴凤陨抱起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的父王母妃都殒命在南疆,你不为他们报仇,只知在温柔乡中安逸,便是屠狗之辈也胜过你万分!”
裴君昊捏起了拳头。
“絮儿最敬重有情有义的男子汉,如果她知道,你连杀父杀母之仇都不报,她还会不会看你一眼?”裴凤陨讥讽地勾了勾唇。
裴君昊抿了抿唇,道:“是絮儿不叫我去的。”
裴凤陨的眼中似乎闪过愕然,随即被他飞快掩去了,面色沉了沉,极不情愿地说道:“退一万步讲,就算絮儿不会鄙夷你,就算皇上为你们赐了婚,但是以后呢?你想没想过,如果你和絮儿有了孩子……孩子身上会不会也有毒?”
裴君昊登时被重锤击中,脸色变得煞白,蹬蹬后退几步:“不,不会的……”
但他比谁都清楚,到底会不会。
会。
答案清清楚楚地写在他的脑中,因为他身上的毒,就是从老晋王妃的体内带出来的。
冷子寒清清楚楚地说过,这是他一出生就有的,是从胎里带出来的。
“裴君昊,你真是个自私的人。”裴凤陨逼近他,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直直刺进他的眼底,“你无视杀父杀母之仇,是为懦弱。你不顾絮儿安危,是为自私。只想眼前不想以后,是为愚蠢。”
“我真不明白,你这样懦弱、自私、愚蠢的人,絮儿为何选择了你?”裴凤陨紧紧抿着嘴唇,拇指用力地抚过剑柄,被上面的花纹硌得生疼,“你配不上絮儿!”
你配不上絮儿!
这几个字,每次回想起来,都像一把巨锤,砸得裴君昊的心中钝痛,怒气平添三分。
他配得上!他想说,他配得上絮儿!
但裴凤陨的话,却直挺挺的,血淋淋的,摆在他的面前,让他无法忽视。
父王和母妃的仇,他不能不报。
他也不能带着这副有隐患的身躯,与絮儿成亲。
但如何才能去掉巫蛊呢?这是裴君昊想了一天的问题,他烦得透透的,气得够够的,就是想不出来好法子。
直到江絮来劝慰他。她大概从哪里听说了他生气的事,为了安抚他,她甚至亲手喂他吃饭。他叫她戴蒲公英,她明明不想戴,却也戴了。
她是这么好的姑娘!
“你知道吗?我会射箭。”裴君昊忽然坐起来,两手比了个射箭的手势,扭头对江絮说道,“我爹教我的。”
这是他关于小时候的记忆,为数不多的几幕,清晰的场景。
他记得老晋王和老晋王妃,时常叫下人头上顶个苹果,站着一动不动,他们比赛谁射得准。老晋王妃的准头比较好,赢的时候较多。偶尔老晋王赢一把,便会高兴得大叫半天,甚至抱起他骑在他的脖子上,手把手教他开弓。
“把苹果放在下人头上?”江絮听完,直是瞪大眼睛,“这,不怕准头不稳,出人命吗?”
裴君昊挠了挠脸,说道:“我爹和我娘的箭法很准,从没出过人命。”
江絮仍然张着嘴巴,惊得合不上。
她想离他远点。
结果,江絮陪他玩了一整天,也没从他嘴里套出话来。才一开口,便被裴君昊带偏话题,说到别的事情上。最终,江絮生气了,拧住他的耳朵道:“你跟我说,为什么生气?”
其实她已经不是很想知道了。但她是为这个来的,要是不知道,这一天不是白费了?
裴君昊被她拧得龇牙咧嘴,忽然在她麻穴上点了一下,趁她松手忙救回耳朵,然后不等她大叫,便一溜儿烟跑了:“我还有事,我先走啦。”
这回是真的跑了,不论江絮如何叫,就是不回头。
他一路跑进了宫中,求见了隆安帝。
隆安帝这阵子才处理了有关江子兴的一系列案件,刚刚消停两天,今天睡了个午觉,精神正好。见他来了,倒是很高兴,招手叫他上前来:“昊儿怎么来了?”
裴君昊没有过去,而是直挺挺往下一跪:“昊儿想求皇伯父一件事。”
隆安帝见他扑通就跪,以为他还为之前的事跟他生分,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脸上也拉了下来。但见他口里仍称皇伯父,面上缓了一缓,问道:“什么事?”
裴君昊求他的事很多,但大多数是撒娇耍赖,很少这样正儿八经跪下来的。隆安帝不禁心想,只要不是求他马上把江小姐赐婚给他,不论什么,他都应了。
却听裴君昊开口道:“不瞒皇伯父,昊儿已经身中奇毒十七年。”
“什么?!”隆安帝愕然瞪大眼睛,“昊儿,你说什么?!”
裴君昊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一叙述出来。末了,他抬头看着隆安帝说道:“皇伯父,我想求您把絮儿赐婚给我,即日完婚。然后,我便去南疆,找解药了。”
“你,你……”隆安帝震惊不已,还没从方才听到的事情中回过神。
又听他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直是脑中混乱一片,勉强压住思绪,说道:“你既知道南疆危险,此去九死一生,为何还要亲自去?你若有个万一,回不来,叫人家江小姐守寡一生不成?”
裴君昊抬着头,认真地说道:“皇伯父,我喜欢她,我就算不在了,我也想给她留个靠。裴凤陨对她不好,她不能嫁给他。而如果我当真回不来,她有晋王妃的名分在,也没人能欺负她。”
“如果三年后,我仍没有回来,絮儿想改嫁的话,请皇伯父答允。如果絮儿不想改嫁,请皇伯父过继一个宗族子弟到晋王府,继承晋王府一脉。”裴君昊说完,磕了个头,“请皇伯父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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