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君昊一手钳着巫后,一手左挡右抵,躲避着来自老晋王夫妇的夹击。听到巫后的话,顿时一愣,耳边浮现出南疆公主说过的话,目光不由得往老晋王夫妇的身上看去。
但见两人身着褴褛,落在外面的肌肤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灰白,不乏几处伤口,皮肉翻卷着,却诡异得不见丁点儿血迹。再看两人的面孔,亦是灰白一片,两颊凹进去,肌肤干瘪而褶皱,一对眼眶里嵌着两颗死白的眼珠,没有丝毫表情,阴沉沉的,煞是骇人。
“不可能!”裴君昊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样两个活人不似活人、死人不似死人的怪人,怎么可能是他的父王和母妃?
虽然老晋王夫妇走得早,但他隐约记得他们的模样,男的高大俊朗,女的英姿飒爽,直是一对璧人,任谁见了,都得道一句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可是,巫后却说这两个人是他的父王和母妃?
“我骗你做什么?”巫后咯咯笑着,对他满脸的惊愕与不敢置信,感到十分的快活,“这个男的,便是你的父王,老晋王。这个女子呢,便是你的母妃,老晋王妃了。怎么,是不是认不出来?”
想到方才裴君昊说,老晋王夫妇是奇奇怪怪的东西,顿觉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裴君昊乍闻如此惊人的消息,直是惊呆了。
“啊!”分神之际,躲闪的身形不由得迟钝了几分,在两旁夹击的老晋王夫妇,趁机加大攻势,他一个没留神,手臂顿时被划了一道口子。痛叫一声,连忙收回神,一手抓着巫后在身前做盾牌,一边飞快往毒瘴林外退去。
他们此行的计划,便是诱出巫后,然后一举擒获,逼问出穿过毒瘴林的方法,救出裴凤陨。
只没料到,前半段很顺利,后半段却出了变故。巫后身边竟有这样两个怪人,武功高强,身手矫健。裴君昊即便擒住了巫后,竟然也难以将她带出去。
进来毒瘴林之前,裴君昊并没有带兵器。因要扮作絮儿的模样,若身上携带兵器,难免不会被巫后发现。此时,赤手空拳应付老晋王夫妇,直是捉襟见肘起来。
尤其,当他知道两人竟是他死去多年的父王和母妃,更是难以下手。往往反击的招式才打出去,便卸了力气。
孝字当头,叫他如何对父母下狠手?
“臭小子!”这时,被裴君昊擒在手中的巫后,却发出一声恼怒的咒骂。只见裴君昊的手,抓着她的手腕,死死不放。方才为了躲避老晋王夫妇,甚至还按着她在地上打了两个滚。
一时恼极,狭长的凤眸中划过讥笑,趁着裴君昊拽着她躲到树后,忽然半转过身,拧腰抬膝,狠狠顶在他下面!
“嗯哼!”不意遭此重击,裴君昊顿时瞪大眼睛,不由得松开了她,双手捂着下面,俊脸微微扭曲,弯下了腰。
巫后趁机旋身退开。这时,方才被裴君昊丢出去的乌蛇也爬了回来,她哨声一吹,乌蛇顿时簌簌爬来,顺着她的指尖向上攀爬,缠绕在她的手臂上。
“晋王殿下,束手就禽吧。”抚摸着乌蛇的脑袋,巫后勾起唇角,看着被老晋王夫妇把双剑架在脖子上的裴君昊说道。
裴君昊被老晋王夫妇一左一右挟住,两柄剑分别架在他的脖子两边,冰冷锐利的剑锋紧贴着他的皮肤,森森寒意激起了一层细碎的颤栗。
下面痛得厉害,裴君昊弯腰捂着痛处,抬眼狠狠盯着巫后:“你,卑鄙!”
“咯咯!”巫后不禁掩口笑起来,“小子,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若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摘了你这双招子。”
如此漆黑明亮的眸子,她可是很少见呢。
裴君昊抿着唇,怒视着她。被两把剑架在脖子上,不敢轻举妄动,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直直盯了她半晌,才眨了下眼,沉声说道:“放了本王,饶你不死。”
“哼,毛都没长齐,学人家说大话!”巫后冷哼一声,一手轻抚着乌蛇的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如今燕王在我手里,你也在我手里,我要什么得不到,用得着你这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饶我性命?”
不说别的,燕王是她的儿子,大顺朝的皇帝是她的男人,她便是闹翻了天,又如何?
那父子俩,都是嘴硬心软的人,只要她软上三分,哀求几句,怕没命在?
裴君昊不知她的来历身份,但听她口出狂言,顿时冷笑道:“南疆已经灭国了,你虽是巫后,却也徒有名声罢了。南疆国已无人,没了人敬着,便为巫后,又算什么?”
哪怕是天上的神呢,若没了底下人的香火供着,也一文不值。
“小子,你这张嘴可真不讨人喜欢。”巫后沉着脸看着他道。
他说得不错,南疆已经灭国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最后一位王室,她那个没用的徒弟,不久前也才死在毒瘴林外。如今没了信徒的她,自然只是徒有名声。
“假如你不肯放走燕王,又抓了我,你觉得,我朝的三万将士,会如何?”随着下面的痛楚渐渐减轻,裴君昊松开捂着的手,缓缓直起身,漆黑双眸盯着巫后,“火烧毒瘴林,踏平沼泽地,布下天罗地网抓捕你,届时你还有命在?”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唇:“本王有一位朋友,是神医谷的传人,他的手段……你的徒儿,南疆公主倒是尝过。可惜她死了,不然倒是能够与你描述几分。”
巫后的神情微微变了。她自然知道,闯入毒瘴林却全身而退的人,除了她的儿子,还有一人。当时她便心中惊奇,对此人起了提防。竟没料到,原是神医谷的人,顿时凛然。
当年踏出南疆,她四下游历,也听说过神医谷的名头。其中人才济济,本领非凡,底蕴十分深厚。若非一意秉承正道,不肯钻研歪门邪道,恐怕南疆巫毒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尔尔。
“我那徒儿,素来不争气的,能得神医谷传人的教训,也算是她的造化。”巫后淡淡说道,“我便不必了。庙小容不得大佛,燕王殿下和晋王殿下便要住我这里,我也不敢容的。不过是请来暂住几日,做一做客罢了。等到江絮来了,我自然要送两位殿下离开的。”
她不傻,知道三万将士都在外头,这毒瘴林挡得住他们一时,却挡不住他们一世。只要他们下了狠心,或火烧,或刀乏,不出三日,毒瘴林便不复存在。她所赌的,不过是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顾忌她手里的人质。
“你为何非要絮儿?”又一次听到江絮的名字,裴君昊眯了眯眼说道。
巫后咯咯一笑,掩口道:“我听闻那是一个极漂亮的姑娘,引得两位王爷大打出手,不免十分好奇,想要请来做一做客罢了。”
“不必了。”裴君昊压根不信她的说辞,直接拒绝道:“絮儿生性羞涩,不爱出门做客。”
巫后眯了眯眼,说道:“哦?如此,恐怕晋王殿下要与燕王殿下一起,留下做客了。”
毒瘴林外,跟随裴君昊一起而来的三千士兵,只见裴君昊的身影进了林子,便不见了影子,只偶尔听到几丝似是打斗的动静,后来连打斗的声音都没有了,不禁焦灼起来。
“晋王殿下该不会也被捉住了吧?”一个声音响起道。
“连咱们燕王殿下都吃了亏,何况……”一个小小的嘀咕声。
“不应该的,晋王殿下的身手咱们见识过,还是有几分的,总不至于连个女人都降服不了?”有人疑惑道。
然而不论众人如何猜测,毒瘴林中始终没有动静传来,只看得见白色的瘴气在林间流动,散发着迷蒙幽静的气息。
“晋王殿下考虑得如何?”毒瘴林中,巫后含笑而立,轻抚着攀缠在手臂上的乌蛇,看着被两把剑压得跪在地上的裴君昊,口吻好不得意。
多有意思啊,做父母的拿剑压着自己的儿子,逼自己的儿子做不情愿做的事,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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