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学问!我还以为仅仅是热闹热闹而已。”
“你不要小瞧这戏文,也不要以为唱戏的属于三教九流,就没有什么好追寻的。其实每一个剧本的成功都会孕育着某个艺人甚至几辈子人的心血。就拿《女起解》来说吧,故事最初出现在明朝冯梦龙编撰的《警世通言》一书里,题目叫《玉堂春落难逢夫》,该文洋洋洒洒两三万字,讲述了苏三如何落难,又如何遇难呈祥的故事。故事虽好,语言虽精,但比不过剧本影响更广泛。艺人将苏三落难的故事高度浓缩到《起解》一场戏里,这场戏人物不过两人,道具不过木棒和枷锁而已,而情节之妙、语言之美不得不令人拍案。此剧目久演不衰,感染了一代又一代的戏迷。梅、尚、程、荀、张等诸多名家都上演过这出戏,它更是梅先生的成名之作。”
碧月完全被学智渊博的知识打动了:“你的话听多了,不知不觉地就被感染上了。那天咱们的语文老师就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她忽然后悔起来,脸上也跟着红了。
“他说什么了?”学智很感兴趣。
“哦,没说什么,我在说着玩儿呢。”
“你瞧你,就咱们俩,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学智非要问个究竟。
“他说:‘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写的文章跟一班鲍学智同学写的很相似呢?’”
“也许过不了几天他又要问我了:‘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写的文章跟二班冯碧月同学写的很相似呢?’”
“去你的!”碧月羞涩地转过头去,笑了。
学智也笑了。他望望天空:“天快黑了,咱们回家吧。”
碧月答应了,可是刚走不远,忽然觉得下面有点儿不得劲儿,于是红着脸说:“你等我一会儿。”转头朝芦苇深处走去。
学智会意。他站在芦苇荡边儿上,面朝外,耐心地等待着。
瞬间工夫,学智听到身后的芦苇“刷拉拉”地响起,像是被人搏动的声音,好像正有人急促地往外走出。他急忙转过身去。
原来碧月正急急地向外走来。
“这么紧张,究竟遇到什么啦?”学智也紧张起来。
“你别问了,咱们走吧。”碧月的脸比玫瑰花都红。
“不行,我得看看去。”他怀疑一定有人欺负碧月了,他气得脸色都青了,他一定要跟欺负她的人见个高低,哪怕这种人长着三头六臂。
“你不能去,你赶快回来。”碧月急得直跺脚。
学智顺着碧月出来的路一步步朝里走去。他渐渐发现地上零零星星地散布着鸡毛。他知道这一定是那个疯婆子丢掉的。那婆娘也真是的,好端端的,你拔人家的鸡毛干什么?害得附近的群众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惶惶不可终日,很大一部分人还以为这是特务在作案呢。他忽然停止了脚步,因为他猜测碧月一定是被疯婆子吓跑的。跟一个疯婆子动真格儿的,有啥意思?他正要回去,眼前忽然又浮现出碧月异乎寻常的脸色来,碧月从来就没有过那样的表情,那决不是受到一般的惊吓所表现出来的。他决定看个究竟。他继续往里走……。他忽然听到疯婆子的嬉笑声,这笑声好生奇怪,有些傻乎乎的。她一个人在笑什么呢?他忽然又听到一个男人用力的声音。他一切都明白了。他不敢再走近半步了,他想闭上眼睛,可是晚了,罪恶的一幕已经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前了:一对男女正**着身体紧紧地沾在一起,那鲍昭阗像牛一样“哼唧哼唧”地直叫唤……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芦苇丛的。碧月还傻站在那里。四目相对,惊恐,悔恨,羞耻,委屈,气愤,茫然,等等所有复杂的情感全写在了脸上……
晚饭后,学智一定要去看电影了。否则,就这样的坏心情,他一刻也坐不下去,更睡不着觉。他只有用梅先生那卓越的表演艺术来能净化被污染的灵魂。
为了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他在去程漳集的路上跟谁都不搭伙,只一个人走路。学智从小生就了一副好胆子,从不怕走夜路。有人这样说,胆子大的人往往肾功能就好,肾功能好的人生儿子的希望就大。所以冯水新每当遇到张氏在为隔辈的事儿忧心时,常这样劝说:“你放心好了,将来月儿会给你生出一大堆又白又胖的小外孙的。”
有些事儿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就说梅先生的戏吧,早在本世纪初就红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梅先生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全世界都被公认为伟大的艺术大师。可是他老人家的戏在程漳集愣是演砸了。《穆桂英挂帅》演了不到三分之二,观众就走得所剩无几了。你走就走呗,又没人强迫你来。可是有的人还骂骂咧咧:“他妈的,京剧好在哪儿?我怎么连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啊!早知道演这鸟玩意儿,就是跪着求我,老子都不来。这哪是唱戏,分明是在哭鼻子。我就整不明白,还说这梅兰芳是马金凤的老师,依我看哪,他跟马大师提鞋都不成。别说他跟马大师站不到一个屋檐底下,就是跟咱村的梆子剧团都搭不上帮。”
学智是最后一个离开放映场地的,他一直看到“再见”二字消失。
他路过柏树林时,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皎洁的月光像碧水一样撒在小路上。清风掠过树枝,挥舞的枝条在路旁投下颤动的倩影,从而使得这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就像小溪流一样充满诗情画意。空气特别清新。此时的学智完全被这种如梦如幻的夜色迷住了。
野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阵女子低声的呻吟。他不由得紧张起来,他立刻就想到了几百年来诞生在这里的一个又一个缠绵而又离奇的故事。如果将这些故事集中起来,那决不逊色于一部《聊斋志异》。
“哎哟,疼死我了,快来人呀。”女子低沉而清脆的叫声就在学智的附近。
“你是谁?躲藏在这里干什么?”学智停下脚步,大着胆子问。
听到询问声,女子一阵惊喜:“啊,是学智啊?我是孙让,你快过来一下,我肚子痛得厉害。”
学智满腹狐疑地走了过去。
孙让一看学智来到跟前,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来,一把将他搂住,紧接着一个绊脚,两人同时摔倒在草丛里。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学智事先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吓出一身冷汗。孙让牢牢地把他压在身子底下,一阵狂吻。他又羞又恼,一边挣扎,一边低声嚷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你再闹我就喊了。”
“你喊,你喊呀!反正今天我是豁出去了。”
学智努力地挣脱着,无奈孙让死死地抱住他,他根本就挣脱不了。两人在草地上你上我下地滚动了好长一阵子,都累得大口大口地喘气。最后还是孙让在上,学智在下。孙让告诫他:“你别再徒劳了,比摔跤,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那你告诉我,我啥时候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骗你,我今天就是想让你当着月亮的面亲口对我说:‘我喜欢你!’”
“姐,你让我坐起来说话好不好?我答应你,我决不会跑掉的。”
“谅你也不敢跑掉。”孙让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先替他拍拍身上的土,再拍拍自己身上的土。然后两人膀挨着膀,坐在草地上。
“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叫我姐,我不爱听,就叫我的名字。”
“……”
“学智。”刚吐出这两个字,她的眼睛就湿润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我的心?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吗?毫不夸张的说,我的心整个的都被你占有了。一闭上眼睛,我的面前全是你。为了你,我可以不顾一切,甚至可以豁出自己的生命。你的一言一行,一笑一怒都在牵动着我的心呀。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我就觉得全是好的;只要你讨厌的东西我就觉得全是坏的。在我的眼里,你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散发着灵光之气,你坐过的凳子、摸过的书本、用过的扫帚,无不留存着一种灵气。你的身上从来就没有沾染过一丝一毫地俗气,即使你做错了事儿,我也觉得那是应该错的。总而言之,你是我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完美的男孩子。为了让你喜欢,我拼命地读书,结果你考上了,我也跟着考上了。我经常想,从古到今,人们总喜欢用‘郎才女貌’这四个字来形容最理想的婚姻。我虽然比不上西施之美,但至少也算得上有姿有色的女子啊。清晨,我对着镜子,把全身的想象细胞都调动起来,也始终感觉不到有哪点儿配不上你啊。你说,天地都这样安排了,你还有什么不称意的地方?”
一番话让学智也流下了眼泪:“姐……我这样叫,您别不高兴,我已经叫习惯了……俗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不是一点儿感情都没有,您疼我爱我关心我照顾我,我两辈子都忘不了。请您相信,对于您付出的感情我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报答,当然这并不是您本身的愿望。但不管怎么说,对您有丝毫的虚心假意都是天理所不容的。我读的书虽然不算太多,但还懂得这样一个道理:天下女子自古最憎恨的就是一个‘负’字。而你面对的这颗心从一开始就写满了这个最不吉利的字,因为这颗心在老早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家摘走了,你现在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空壳。如果用满腔的热血去爱一个空荡荡的东西,这对您太不公平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来说去,还是放不下碧月。”
“我不能欺骗您。”
“也许……”她一激动,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也许你觉得我妈的名声不好,因此也会觉得我不好。可你知道吗,从我记事的那天起,就有一群男孩子死皮赖脸地纠缠我、欺负我?而我呢,又是一个从来就不肯认输的女孩子,所以我选择了以牙还牙的办法。当然我过去的做法有失一个女孩子的文雅。可这跟干不干净是两回事儿。”
“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您永远都是我最尊敬的好姐姐。”
“那是因为你对我太宽容了。我并不需要你这么做。我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我做事从来都不会后悔的。今晚,上有明月,下有神灵,我把一个女孩子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让你亲眼看看我到底是真还是假。”说罢,她“哧”“哧”几下把衣服脱掉,一丝不挂地躺在草地上。月光之下,她的脸上挂满了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坚挺的乳峰一起一伏的。
学智吓傻了。良久,他才背过脸去,情绪激动地说:“姐,您为什么就不能听我说几句?您要知道,您这是在逼我呀,难道您真愿意看到我被逼得走投无路时一死了之吗?”
一听见“死”字,孙让豁然坐起来,声泪俱下道:“我何曾没想到过死啊?就因为世上有了你,我才断绝了死的念头。我生来好强,却命薄如纸,偌大的芦花村除了你们一家人,再没有人把我们娘儿俩当人看了。最令我气不过的就是那条老狗,他纠缠了我妈好几年,居然又在打我的主意了。那天我亲耳听到他对我妈说:‘咱们做个儿女亲家吧?’我妈没有答应,他就威胁说:‘不然我就把她破了。’这个没天理的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学智,我怕呀。我之所以发誓非你不嫁,并非贪图富贵,而是想活出个人样儿来。我做梦都在想,能给你妈这样的人做媳妇,就是一日三餐吃糠咽菜,一辈子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可你,表面看来一副温尔儒雅的样子,谁知道骨子里居然是这么一种铁石心肠啊!唔……”
学智听了,又急又气又悲哀又感动,他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他肚里似有千言万语,他想咆哮起来,然而他没有这样做,他用了千斤的力气把涌到喉咙的苦闷全压回到肚里。他抓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撕呀拽呀,他把额头顶在树上没命地碰呀撞呀……很快头上和脸上都沁出了血。
孙让心疼得要命,她紧紧地抱住他的两条腿,苦苦地哀求他停止这一切。
他终于恢复了平静。他带着满脸的血和泪,却用一种最温柔最平静的笑脸对站在他面前的孙让说:“姐,我承认,世界上除了我妈再没人比您更疼爱我了。我敬重您,就跟敬重我妈一样。可您,硬逼着我干那种损事儿,那不是逼着我**吗?要按您这么说,我跟那条老狗还有何异?您还不如一刀宰了我痛快呢。姐,听我一句话,这辈子,我愿意拿您当亲姐姐对待。真的,不骗您,我妈还有我奶奶这辈子最感到痛苦的就是没能生养一个女儿,她们对女孩子太喜爱了。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家,从今往后您就把我妈当作您妈,自然我也会把您妈您妈当作我妈。今后别管他是天王老子,还是他长了三头六臂,只要敢对我姐起歹心,我就生吃了他。姐,您要永远记住我的话,您有一个弟弟,别管将来他走什么路,他都是您的弟弟。说了半天,您还没认我这个弟弟呢。姐,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信不信由您,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给谁下跪过呢,今天我就跪在您的面前叫您一声‘姐姐’,您必须答应;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一直跪下去,直到您答应为止。”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含真诚地喊道:“姐姐。”
孙让的心也软了:“快起来吧!”
“姐,您得答应我。”
“行,我答应。”
学智仰脸望着她,带着孩子般的天真:“姐,您答应了?”
孙让点点头,一眼却看到了自己**裸的身体,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你瞧我,都做了些啥蠢事儿!”
学智一脸顽皮的样子:“姐,小的时候,姐弟们不是经常光着屁股在一起玩儿吗?年龄再大一点儿的时候,有些顽皮的孩子没准儿还偷看过他姐小解呢。我长这么大了,到今天才算有了一个姐姐,今天的事儿就算是把我小时候的缺憾做个弥补吧。”
“瞧你这张猴嘴,再难听的话儿只要到了你的嘴里也会变得比蜜还甜。还不快背过脸去!”
“姐,您又多心了,等您老了,我还打算伺候您几年呢,到那时您还怕羞不成?来,姐,您还是像刚才一样躺在地上,让我帮您把衣服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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