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为他爹将高煦放在这样的位置上,自然是很认可高煦的能力。
可是不管朱棣怎么说服自己,他都没办法安下心来。
“殿下和王妃,最好还是不要插手二殿下的事情。”
在朱高煦与徐氏相互担心朱高煦的时候,姚广孝不合时宜的开口,而内容更是让二人炸毛。
“老和尚,你干嘛这么说。”
朱棣好不容易才把自家妹子安慰好,结果被姚广孝这老和尚一句话就给击垮了,着实有些气。
姚广孝也知道朱棣这人豪爽,脱口而出的也不是责骂,而是反问,因此他解释道:
“陛下早前在武英殿与太孙说过,或许可以将殿下的封国放在开平卫,但眼下却突然改到了吉林卫。”
“虽然殿下你说的很对,但站在陛下的位置往下看,恐怕陛下是有些忌惮二殿下,并有意将他封往吉林,以此隔绝我燕府与二殿下的。”
“况且,如今二殿下并未向二位求助,那就说明这一切还是在二殿下掌握中的,他并没有到无法掌控局面,需要向二位求助的地步。”
“以贫僧之愚见,如果二殿下真要求助,那必然会走运河向北,在路过北平时停留,与二位求助。”
“若是二殿下有自信,并且看出了陛下不希望他与燕府牵扯太深,那恐怕他会走去登莱,乘船渡海前往金州卫,从辽南往吉林而去。”
分析到这里,姚广孝手中佛珠继续盘算起来:
“二殿下所面对的局势如何,只需看他走哪一条路便能知晓了。”
姚广孝站在局外人的身份分析着一切,徐氏听后也渐渐放下心来,但终究还是担心道:
“这孩子自从去年腊月开始就没与我写过信,至眼下已经过去了一年。”
“允恭也说他这一年变化很大,却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遭遇了些什么。”
徐氏本能的觉得自家儿子的变化很大,倒是朱棣没有那么细腻,他笑道:
“跟在俺爹身边,能学到的东西可是很多的,徐妹子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觉得高煦这变化蛮好的,等日后我爹想开了,说不定还能让我和他一起带兵出击漠北,去扫那北虏的老巢。”
一想到自己能带着朱高煦去扫蒙古人的老巢,朱棣就笑得合不拢嘴。
倒是在他合不拢嘴的时候,朱高煦也同样合不拢嘴。
“殿下,这位就是淮安府的杨彬。”
南京之中,在亦失哈的提醒下,坐在圆桌前大快朵颐的朱高煦抬起了头。
此刻的他身处一处类似酒楼的地方,在这雅间内,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繁华的气息。
宽敞的会厅里挂满了挂件挂饰,一排排黄花梨的桌椅被拼接细腻,雕刻精美。
雅间中心摆放着一个黄花梨的大圆桌,四周墙壁上悬挂着各种形状和色彩的艺术品,比如细腻的彩陶、雕刻的各种石头和珊瑚,让人眼前一亮。
在他面前,一张圆桌摆放着九荤六素三汤等共计十八道菜,尽数是用来招待他的。
越过这饭菜,对面站着还未入座的亦失哈,以及一位年纪三旬上下,身材圆润的男人。
他穿着普通的绢布,若不是吃的圆润,看上去也就是个平民之中的小富农罢了。
在这男人身后,雅间里摆着一块木镶玉的屏风,透过那屏风的空隙,朱高煦可以看到五六名身材纤细丰腴,娥眉长目的白皙乐女正在弹奏乐曲。
而在这群乐女的背后,则是摆放着一张长约丈许的拔步床,足够好几个人休息。
“入座吧。”
朱高煦带着笑意招呼,闻言穿着绢布的杨彬也在亦失哈入座朱高煦身旁时,来到了朱高煦左侧入座。
“你想要我手上的一千盐引和一千斤茶?”
朱高煦没有藏着掖着,而是选择开门见山。
他这样的开诚布公倒是让习惯了官场人情世故的杨彬措手不及,以往他求人都是等到喝的差不多才开始办事,那些勋贵官人宗室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如今突然来了个坦率的,他反而不会应付了。
杨彬的尴尬被亦失哈看在眼里,对此他笑着安抚道:
“杨善人,我早与你说过,我家殿下与寻常勋贵宗室不同,你却是不信,如今可信了?”
“信、信信!殿下确实与众不同。”
在亦失哈的圆场下,杨彬也一边为朱高煦倒酒,一边不断点头,同时对朱高煦道:
“殿下,草民听闻你要就藩,担心那吉林苦寒,物产不丰,因此毛遂自荐,想为您解决些事情。”
杨彬没有明目张胆的说自己要购入朱高煦手中盐引,而是换了个说法。
对于洪武年间的盐引制度,朱高煦也是非常熟悉的,毕竟他记忆超群,许多事情都在这几个月禁足看书中记了下来。
明代绝大部分时间施行的盐政制度都是“开中制”,而通常说的‘纳米中盐’的开中法是其中一个主要组成部分。
在明朝前中期,盐法与军需供应中扮演着南粮北运的重要角色。
当今洪武二十七年,大明有二百一十九个县产盐,而产盐区域被朝廷划分出来设置盐常
这些盐场分别处于六个都转运盐使司和八个盐课提举司管理之下,食盐的生产由专门的灶户负责。
因为制盐方法主要是煎煮和晾晒,所以食盐的品质也因生产方法及产地而有高低。
当下灶户的待遇是比较好的,产盐一引四百斤则给钞二贯,并且优免杂役。
由于待遇好,因此灶户们不仅负责制盐,还有防备贩卖私盐的责任。
这种待遇,在朱高煦的《钱钞法》出炉后得到了提升,由于宝钞升值,因此朝廷将‘给钞二贯’又折为了给钱一贯,所以灶户的待遇普遍得到提升。
待遇跟上,责任心也就更强,因此沿海私盐的贩卖难度也就更大了。
对于盐商们来说,私盐难以购买,那就只能继续走官盐盐引的路子了。
不过官盐的路子并不好走,根据具体的流程,朝廷每年会根据各地需求在各地发榜招商,明确各地所需,及相应的兑换各区盐引数目,如此称为“开中”。
在这些地方的盐商看到榜文后,会根据榜文申请中盐,并根据要求输送指定中‘纳物’至指定地点,以此换取仓钞,称为“报中”。
盐商持仓钞至运司等待兑换盐引,而后运司根据底簿与仓所送来的仓钞核对本年数目后进行开中。
开中结束后,运司将底簿及仓钞送至南京户部核对,然后由南京户部印刷盐引,送回运司,再由运司将盐引交与盐商。
到这里,可认为是“开中制”阶段结束,而盐商需要再后续持盐引等候朝廷指示,根据规定前往指定盐场支盐,又称为“守支”。
待盐商支盐后,需要将盐送至指定批验所,批验所会在食盐达到一单时核验。
只有在核验无误后,盐商方可将食盐运至指定行盐区域售卖,售卖完毕即将盐引上交。
可以说,走官盐的流程不仅繁琐,还不一定排上队,其中的弯弯绕绕让许多盐商都头疼不已,基本一路得用银钱开道才能疏通。
相比较之下,走王府和勋贵的盐引就轻松了许多,只需要打通王府的门路,然后凭借王府的令牌和核查无误的盐引就能迅速贩卖官盐,效率比盐课司快了好几倍。
朱高煦手里有一千盐引,折算下来就是四十万斤盐,足够二十万人吃一年了。
要知道这是在明初,整个大明拥有二十万人口以上的城池也只有十几座,所以这一千引盐,实际上可以满足地方上一州一县乃至一府的用度。
在杨彬看来,吉林卫苦寒,产粮又少,如果朱高煦将这一千引盐交给自己,那估计是要纳米中输,让他运粮去吉林卫。
朝廷规定的纳米中输,一般是大引四百斤中输二到五石,以当下米价折钱也就是六百文到一贯五钱左右。
不过实际上,一千引盐按照当今市价来算,却是能换最少八千贯。
也就是说,如果要纳米中输,杨彬只需要运两千到一万石米给朱高煦就可以,但事后他可以凭借这盐引来贩卖食盐,购入最少两万六千石米。
诚然,从关内运粮前往吉林路途漫长,运耗极大,但也没有超过一倍那么夸张,尤其是去吉林完全可以走八成水路,只需要走两成陆路,这损耗在太平时,实际上不超过三成。
毕竟是王府的“中输”,没有哪个边将敢拦拿卡要。
依照这个算法,杨彬每年最少可以用渤海王府的盐引赚到一万石以上的利润,折约三千余贯。
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热切的来寻找朱高煦。
不过,他或许是找错对象了。
若是换了旁人面对吉林卫的情况,自然会选择“纳米中输”,但朱高煦可不打算那么做。
‘殿下,您看……’
杨彬见朱高煦久久不说话,因此小心翼翼的再度给他满上了一杯酒。
望着杨彬给满上的酒,朱高煦嘴角微挑,伸手便将杨彬倒好的酒给一饮而荆
不等杨彬反应过来继续倒酒,他就用手盖住了酒杯,随后转头看向笑容灿烂的杨彬:
“八千贯,盐引卖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