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公社、大队,都有宣传队。不过,这些宣传队只在重大节日的时候才举行演出活动。虽然叶明喜欢笛子,但他更喜欢独自一人聆听自己的演奏。其次,如果加入宣传队,虽然能十分轻松地挣到高工分,但意味着节日不能回家。特别是春节,不能回家对知青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事,因此叶明放弃了去宣传队的机会。工分不仅是知青分配粮食的依据,也是一个知青表现如何的重要依据。即便如此,他也更愿意在春节的时候回家。
水库总指挥部的宣传队不一样,它的目的不是活跃节日气氛,而是活跃民工的文化生活,因此长期存在。隔三差五的,宣传队就要在工地上演出一回。所谓宣传队,不过就是几个搞乐器的,加上几个唱歌跳舞的。大家蹦的蹦跳的跳,吹的吹拉的拉,凑上一台节目,选一个平整点儿的空坝,就可以演出了。笛子和二胡是这类宣传队最常见的乐器。演出水平当然不怎么样,但只要有演出,民工们照样乐哈哈的。
叶明见过的演出,最好笑的是有一个唱歌的,在台上唱着唱着,把一首歌唱循环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结束了。最后乐队停止了演奏,她才下了台。许久以后,观众才反应过来,于是顿时掌声雷动。
平常独自吹笛子的时候,叶明知道别人也听得见,甚至也希望别人能听见他的笛声,但是初次在这样的场合演出,他也会感到紧张。站在台上,一见到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感觉到有那么多的眼睛盯着自己,叶明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因为怕出错,便不能像往常那样沉浸在旋律中,自然也不如平常那样把笛子吹好了。也许他这个人生来就出不得众,按现在的话说,心理素质不行。不过,多几次下来,感觉好些了,但总不能像独自吹的时候那么自如,那么自由自在。任何一种艺术,把玩它和按照某种需要去表现它,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有自由发挥的空间,后者却没有。
相对而言,在宣传队挣工分,就比在工地上轻松多了。男女一大帮,整天嘻嘻哈哈,也愉快得多。另外,在总部虽然也是住工棚,不过同住的人大多年龄相当,知青居多,也卫生得多,比起大队的工棚自然好得多。叶明为此感到庆幸,心想自己可以好好地水库上干下去了。
可是好景不长,一天晚上,在他睡着的时候,嘴角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第二天肿得老高,而且还伴有低烧。什么地方不咬,偏偏咬在了他的嘴角上,咬在了挣饭吃和吃饭的地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过了两三天,也不见好转,叶明感到非常沮丧。他担心被咬的地方感染,会越来越严重,于是就想去卫生院看一下,也好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就这样,他只好告假了。
离开宣传队,叶明不想再回工棚。在工地上干了几个月,他的全身被蚊虫叮咬得伤痕累累,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再者,这种热闹的场面,这种朝夕相处的集体生活,也使他感到有些过于吵闹了。突然间,他想清静,想回家。
回家的愿望一抬头,就再也没有办法打消了,而且,一刻也不想停留。
叶明再一次体会到,即使是非常平凡的正常生活,对他来说似乎总是那么艰难,那么难以坚持下去。也许这并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意志问题,或许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在里面。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或者能够适应什么样的生活。他常常思考这个不得答案的问题,为自己的未来担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