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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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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

    “好好好。”死党举双脚赞成。“下个月如何?下月初五老板要出国,咱们趁他花用民脂民膏玩乐的时间,摸进办公室拷贝他的私人收支档。”

    “好,然后再找个懂电脑的人帮忙把贪污资料传送进学校的通用网路,让校长和副校长一打开电脑,马上得知爱将抠钱的本事,气得他们心脏病和神经病一起发作!哈哈哈”两个小女生偷笑得几乎下巴掉落地。

    “谁?”办公室里的共谋惊闻门外的騒动。

    “快闪!”敛眉马上与地分道扬镳。“我不回教室了,下个月正式行动之前再和你联络。”

    两人疾速躲开串谋现场。

    她一路奔出校门,原想跑去停车的地方,然后直接回家,然而一路跑出去的同时,默默感受着夜风拂面的决意,露华清凝的水气扑向她的脸庞,一时之间心血来潮,干脆直直冲向后山,心清如尘埃般轻扬起来。

    随着跑步速度的加快,整个人彷佛与风速融成一体,飞向世界的垠限。她尽情享受着单纯的奔驰之乐,直到肺腔胀出抗议的刺痛感,直到脚步蹒跚得不成步调。

    “哗!”她痛快地大喊,跌向路旁的草荫。新鲜空气恍如清泉,冷冽清新地灌入她体内。“好舒服”她险些喘不过气来,然而近日的郁闷似乎伴同适才的疾速而蒸发出体外。

    瘫颓在草地上赏星芒,杂念虽之沉淀下来。

    仔细寻思,她实在没必要为时彦白白伤怀。反正她已打定主意,生活的目的在增进她嫁与时彦为妻之婚姻生活,生命的意义在创作她和时彦下一代继起之生命,而以往交手的战况也向来由他屈居下风,既然如此,她已经占了五成赢面,还平白担心个什么劲儿?直接勇往向前便是。

    亏她浪费了好几个星期与他冷战,虚弹了数十缸冤枉的泪水,真是不值得呀!

    决定了,明天上班时与他和好,然后进行她的鲸吞蚕食计画,早日攻占山河,一统天下。

    “唔”诡怪的异响从林荫深处飘出来。

    是谁?她一骨碌跳起来,左顾右盼,搜寻着侵人她小小乾坤的声音来源。

    她艺高人胆大,入夜后独自在山陵内徘徊并不感到畏怕,只是讨厌外来者干扰她的宁静。

    “救救命”

    真的有人,而且微弱的吟嗫声异常耳熟,听起来彷佛年轻女人的腔音。

    她提高警觉,观察四周的环境,五分钟后找出噪音的发源处。树林进去十公尺左右的地方有一间废弃的铁皮屋,据说以前是替校方守夜的老荣民栖身之所,老人去世之后便空置下来,偶尔成为流浪汉们临时借宿的免费旅馆。

    三更半夜,小屋里怎会有女人的呼叫声?

    会不会是“好兄弟”或“好姊妹?”

    妈呀!她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鬼。

    “救救命”又来了。

    表会求救吗?可能性很低,可见对方应该是人。

    懊不该过去看看?

    畏怯的念头理所当然占了上风,然而身为“前任一帮之主”她有义务关照道上的姊妹,尤其这串呼救的声音委实耳熟极了,倘若对方以前跟着她混过,她明知人家有难还自顾自逃开,似乎少了点江湖道义。

    避他的,除死无大事,先查清楚再说。

    她使出吃奶的胆识挨进铁皮屋,埋伏在屋内聆听内部的动静。

    “我好难过救命”听起来只有一个人。

    敛眉深呼吸一下,吞了口口水,脚尖轻轻顶高薄板门。“谁在里面?”

    小屋隐隐透出低暗摇影的蜡烛火光,没人回答她。她探头观察敌情,蒙昧中瞟见一道蠕缩成团状的人影卧在小行军床上,屋内已经结满蜘蛛网。她稍微推开门扇,对流的空气扬起厚厚的灰尘。

    “救救我”呻吟声融人几分求援成功的释然,床上人儿勉强翻了个身。

    敛眉掩唇,以免自己失声叫出来。范君敏!

    “小范,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小小毕”范君敏痛苦地朝她伸出手。敛眉眼尖,马上瞄见她的衣袖高卷,手臂上点点滴滴布满青紫色的针孔。“救救救我”

    “发生了什么事?”她大惊失色,赶忙扑过床畔查看范君敏的情况。

    探指测量她腕上的搏动,发觉她心脉振动速度快得离谱,而且皮肤触手冰凉,脸蛋已经出现诡异的死灰色。

    “小廖打针量打太多”范君敏的唇角猝然吐出骇人的白泡泡。

    “小范!”敛眉吓呆了。她从末见过这等吓人的阵仗,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一个口吐白沫的吸毒者。“小廖在哪里?”

    “怕跑了丢下我”范君敏每次开口,白液就泛滥得益发离谱,终至她的话声模糊。

    “你别怕。”她努力咽下恶心的反胃感。“我去找人来帮你。”

    “不不要告诉老师,会会退学”范君敏使出最后的力气揪住她的衣角恳求。

    “好,我不会告诉学校的人。”她倏忽觉得面颊湿湿凉凉,抬手抚触,方才意识到自己惊骇的泪水不知何时已悄悄溜下来。“你再多撑一会儿,我下山打电话找朋友来接你。”

    “不不要走”范君敏绝望地捉紧她。“我好怕不想一个人死掉”

    她也很害怕呀!敛眉拭掉泪水,扶她在床上躺好。

    “别怕,我马上回来,相信我。”她勉强捺下慌乱的情绪,尽量以稳定的音量安抚同伴,可惜颤抖的手指泄漏她的秘密。“小范,你乖乖等我,我马上找人来救你,打完电话后,一定马上回来陪你。”

    范君敏勉强扯出微笑,笑到半途,一口气突然接不上来,两眼猛然翻白。

    来不及了!

    她狂奔出小屋,飞下崎岖的山道。

    “救命呀!”

    柔柔夜风依然拂掠着她的脸庞,她完全失去了刚才奔驰享乐的心情。

    小范快死了!

    泪水重新凝聚在他眼眶,阻碍她的视界,她的脚下绊到树根,一个踉跄几乎跌倒,连忙挥臂拭去碍事的泪意,足下却丝毫不敢停留。

    谁来救她?小范快死了。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碰触到死亡的颜色,范君敏的眼球已经混浊,气息短促,随时都有心脏麻痹的可能。自己虽然讨厌她,却从未诅咒过她的死去。她不希望见到任何人离开人世。

    救命,谁来救救她们?她好害怕。

    敛眉奔近学校围墙,返校的人潮早已散去,偌大的校园里冷清清的。

    怎么办?究竟该找谁?

    泪光模糊中,瞥见公共电话的灯志,她恍如遇见救星,飞扑过去抢起话筒,脑中已然一团混乱,随手摸了一元铜板抛进投币孔里,任凭直觉驱使的按下七个数字。

    一声、两声、三声快呀!快接电话!

    “喂?”彼端终于响起熟悉,而且具有安抚作用的招呼。时彦”彦”彦

    “喂,我是小毕,你快来呀!”她放声大哭。

    午夜的急诊室里门庭冷落,仅有三两位病人徘徊于回廊间,时彦和敛眉枯守在手术室门外,盯紧墙上的“手术中”灯号,随时等待它熄灭。

    子夜一点,她苦苦等候了七十几分钟,精、气、神接近耗竭的边缘。

    “累了?”时彦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她蜃,静静吸取从他身上源源散发出来的力量。

    “累了就合眼睡一下,等他们出来我再叫你。”他抚顺她的发丝,轻轻在她额际印下怜惜的亲吻。

    今晚真是累坏也吓坏她了。

    “嗯。”敛眉出奇的温驯。

    走廊尾端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啊人呢?人在哪里?”惶惑的台湾国语传进他们耳中。

    “应该就是他们。”敛眉提醒他。范君敏的父母。

    时彦揽着她迎上去。“请问您是范先生吗?”

    “对,啊你们是?”

    “范先生,敝姓时,刚才是我打电话通知你们的。”

    他好不容易才联络上范氏夫妇。由于小毕没有范君敏家里的电话号码,只好给他同班同学的电话,他逐一拨过去探问,打到第十通总算查出确实的数字,然而挂电话去范家时,夫妇俩都出外去了,他只得在答录机留下讯息,直到此刻家长才赶到现场。

    “啊我女儿有要紧没有?”范太太焦急地揪住他的手臂。

    “必须等医生出来才晓得。”时彦安慰她。

    “多谢你们救了我女儿,要不然伊死在山头嘛没人知道。”范先生感激地与时彦握手。

    “先生、小姐,你们贵姓大名?”

    “我是时彦。”他把敛眉拉到身前。“这位同学叫毕敛眉。”

    “毕敛眉?”范先生沉思半晌,脸容突然变色。“我听过她的名字,科主任告诉我,在学校里有位出了名的坏学生就叫毕敛眉,平时常常找人与我家阿敏打架。我问你,你给我老实说,你带阿敏三更半夜到后出去做什么好事?”

    事到临头竟然想抓人垫背当替死鬼!敛眉帘转为铁青色的七爷八爷面孔。

    时彦发现情况不妙,赶紧抢在她前头辩称:“范先生,请你不要误会,今夜正是她发现令嫒情况危险,下山打电话求救,才及时稳住范君敏的病情。”

    “哪有这么刚好的事情?”范先生不信他那套。“学校后山暗蒙蒙的,小女生绝对不敢半夜一个人上去,她一定是和我们阿敏约好,不知道想带她去做什么坏事,临时出了差错才打电话联络大人。”

    “你有没有搞错?自己女儿没教好还想推卸责任。”她指着中年男人的鼻子臭骂。“你也不反省一下自己平常是如何教育小范的,她做错事你从来不管教她,只晓得送钱给科主任替她‘暗坎’下来。你以为没记过、没退学的女孩子就叫‘好学生’?没被记过有啥屁用,架还不是照打、葯还不是照嗑?”

    “你”范先生脸色涨红得几欲休克。

    “小毕,别冲动。”时彦将她的脾气安抚下来。

    “天底下就是有他这种以为金钱万能的猪!”

    砰!她一脚踹上塑胶椅凳。

    沉郁的回音在走廊间嗡嗡绕呜,音波尚未平抚,手术室的绿门无声无息地推开来。

    范氏夫妇急急迎上去。敛眉听见医生吐出的第一句:“情势暂时稳住了。”便拉着时彦转身离开医院。

    猪!势利鬼!钱奴!短视近利的笨蛋!

    她率先冲向停车场,沿途用力踹踢其他车辆的轮胎。

    “小毕!”时彦抢在她凌虐自己爱车之前拉住她。“你怎么了?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我能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吗?”她的眼眶红红的。“世界上到处都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大猪公,从不懂得反省自己;永远以有色的眼镜来看待别人。我又不是植物人,怎么可能对他们的眼光无知无觉?”

    “既然你知道他们是猪公,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时彦极力开导她。

    “说得比做得容易。”她恨恨地踹车轮一脚。“可恶!你知不知道有偏见的猪长什么样子?就是他那副德行!”

    虽然明知时机不对,时彦仍然忍不住被她的形容词逗笑。

    “笑什么?”她怒道。

    “没有,没有。”他赶紧清清喉咙掩饰一下。

    有偏见的猪?亏她想得出这个名词。

    “你也跟他们一样!”

    “我?”连他也变成有偏见的猪。

    “对呀!”她吸吸鼻子,一颗泪珠偷偷滑出眼角。“你跟大家一样,认定了我是坏胚子,所以才千方百计甩开我,生怕我替你惹麻烦,对不对?”

    “不对。”他喊冤。“我并非为了那些无聊的原因而疏远你。”

    “哈!被我逮着了吧?你确实在疏远我。”她恨恨地在他鼻端前挥舞拳头。“说吧!你究竟为了哪些无聊原因?”

    “我”多吊诡的问题。倘若他直接回答,便等于承认自己的原因属于无聊的领域;若不回答她的质问,又变成自己理屈。

    终归一句,小毕永远懂得如何操控他!

    “我就知道你回答不出来。”她使劲抹掉珠泪。“不管,反正我非嫁你当老婆不可。如果你喜欢瘸子,我马上把自己撞瘸;倘若你喜爱瞎子,我马上把自己弄瞎;我这么做够真心诚意了吧?”

    “你别胡来!”他担心她真的走火入魔。“我对子和瞎子没有特殊偏好。”

    “那你自己坦白招认好了,未来的时太太必须具备哪些条件?”

    话题竟然从午夜救人演变为择妻条件大公开,未免扯得太远了。而且她前几天仍然对他冷冷淡淡的,怎么转眼间又黏腻起来?他发觉自己真的搞不懂她。

    “小毕,我认为”

    “少跟我瞎掰那套年龄问题,小姐我绝不买帐,反正我就是打定主意要嫁给你。”

    时彦的额际开始隐隐作痛。他究竟招谁惹谁来着?今天从早到晚硬是有人逼婚,先由石藤和韩写意上场,欧亚一号敲边鼓,按着再出正牌小姑娘亲自拷问,中途尚且插播一段急诊室好戏。情况若再持续下去,难保他不会点头答应。

    不行不行,先岔开话题比较保险。

    “等你毕业再说。”轻轻松松为自己争取到一年以上的时间。

    “这是你说的哦!毕业之后你就娶我。”

    惨了,她大小姐自动将他的回覆演绎为她希望听见的答案。

    “喂喂喂,”他连忙追上去。“我不是那个意思”

    每次都这样!忽喜忽悲,忽怒忽笑,害他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答应她一切要求。

    “管你的,你已经说出口,不可以黄牛”她远远跑开来。

    得逞了,得逞了!既然握有他的亲口允诺,以后重提旧事时他就别想闪躲。早就说嘛!亲爱的时彦,你怎么玩得过我?

    多日来沉窒的心情,转瞬间飘扬于星海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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