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橘弘一大概是警察见过最省心的犯人,面对目暮警部递到他面前的一连串证据供认不违,脸上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没变过,甚至温和地询问有什么需要他帮忙补充。
看着就令人火大,让人想对他那张笑脸狠狠地来一拳。
而浅田彻也这么做了。
啧,手疼。
目暮警部没制止自家下属的出格举动,只是一脸正色地看向橘弘一。哪怕在他逮捕过形形色色的犯人中,他面前的这个人也冷静得过分。
也年轻得过分。
“我不明白,你们跟下野征一在同一场火灾里幸存,为什么这么多年后要反过来杀他?”圆滚滚的警部先生抬手压了压头顶的帽子,话语中格外透着凝重。
当年那场火灾是实打实意外,下野征一只是众多幸存者中的一个。按理说同一场灾害的幸存者之间总有种奇妙的羁绊,更不用说他们的性命都赖江阪夫妻所救。
有什么事情能让其中三个人联合起来杀死第四个,甚至还包括看起来与他们毫无联系的水上社长?
“我们曾经都是邻居,警官先生,”橘弘一回答时的口吻格外冷静,“江阪一家和街上的邻里关系一直都很好,在江阪夫妻……牺牲后,征一先生是真心实意地对他们表示感激。”
“……裕地商业街的项目当初因为地皮争议搁置许久,其中水上集团最大的阻力就是川野先生。川野先生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水上社长找到征一先生,提出由水上集团还清征一先生投资失败欠下的债务,而征一先生负责换掉川野先生的治疗药物……”
橘弘一语气顿了顿,勉强对面前的几位警察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结果如您所见,川野先生如今彻底退隐,水上集团拿到了裕地商业街的地皮,而征一先生甚至有余钱出入高档餐厅。”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人心可以变到这种程度,在江阪夫妻追悼会上哭得最伤心的人,逢年过节扫墓最殷勤的人,转头居然就可以在金钱的诱惑下对恩人的亲人下手。
因为金钱不是魔鬼,贫穷才是,这就像最可怕的人心不是贪欲,而是荒芜。
“这种事情你们可以报警。”
“我们没证据——而且您不能指望一群被放弃的人在出事后还第一时间想得到警察。”
浅田彻抬了抬眼皮,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气氛霎时间有些沉默。目暮警部取出别在腰间的手铐给橘弘一戴上,神情格外严肃。
“我很抱歉——但无论如何这些都不是你们杀人的理由。”
他在警界数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杀人犯,也听过各种各样的故事。引发这些故事的人或许各有苦衷,但听故事的人总得坚持点什么。
至少这世上不存在正义的杀戮。
橘弘一被铐住双手时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像是早有所料一般:“所以我只拜托你们一件事,请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川野先生。”因为没必要。
“如果你说这个——”浅田彻抬头示意了一下川野宅邸半阖的大门,门后若隐若现有个人影,“我猜川野先生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