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第二日,司马兴男又听嬷嬷绘声绘色地和她说桓温和西厢那位不知什么缘由吵得很凶,她听罢,并无喜悦,他们吵或不吵,于她并无两样。嬷嬷瞧她冷淡的模样,恨铁不成钢,说了一阵,自觉无趣,便退下了。
司马兴男洗漱一番,正要上床睡觉,桓温却破天荒地造访了,满身酒气,跌跌撞撞地扑在她身上,突然紧紧抱住了她,她那颗已竖起坚硬牢笼的心就此破防,软了下来。
她一愣,差点以为他是在叫她,可转念一想,他应不晓得她的小名,大约,是将她当作了马娇娇。
这样婉约的名字,原是她不配。
一滴泪在她眼眶中打了个转,势不可挡地滑了下来,终究归于无声。
自这夜后,他们再无见面,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约莫又过了月余,一日,琅琊郡最好的秦大夫突然造访了,急匆匆去了西厢。
她以为兴许是那位病了,并不在意,可他忽然来了,在门口踯躅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开口,半晌,方才道:“娇儿、她已有孕在身。”
司马兴男的心又凉了半截,却把玩着桌上的白玉茶杯,轻描淡写地回:“那便纳了吧。”
驸马娶妾,是大晋开国以来从来没有的事,举朝哗然,顶着四方压力,马娇娇的婚礼,办得十分潦草,大婚翌日,司马兴男坐在主位,马娇娇跪在她脚下,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盏茶,她面无表情地接过,对一旁的桓温道:“恭喜驸马,得偿夙愿。”
这盏茶,她终归没有喝下去。
桓温眉眼微颤,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过了些时日,琅琊郡令广邀各府大人、千金夫人游船,司马兴男接了帖,不好拂了人家脸面,只好带着马娇娇一同去了。
男女有别,桓温被安排在另一艘船舫上,与一众公子王孙谈史论道。
司马兴男向来风光霁月、不喜与这些小姐夫人说些妯娌是非,便兀自寻了一处僻静,逗弄着不知是谁带来的小白狗。
这时候,马娇娇弱柳扶风地走了过来,柳腰纤纤一握,兴许是时日尚短,还未显怀,司马兴男不想见她,她偏要自己个儿凑上来,笑道:“姐姐,怎的独自在此?”
司马兴男挑眉:“放肆,我乃南康长公主,姐姐也是你一个罪臣之女可以叫的!”
马娇娇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唇角微微翘起:“公主殿下好大的架子,不知,待会儿还能不能摆得起来!”她说完,便是纵身一跳,落入了沂河之中。
马娇娇身边的侍女开始大声呼喊起来,这喊声凄厉,不要说同船的女流,对船的男子正在高谈阔论,也被引到了船头。
司马兴男显然是没有想到,可她面对叛兵也丝毫不改颜色、从容面对,这样的后宅斗争手段更是心知肚明,她起身,毫不留念地果决地跳了下去。
沂河水流湍急,司马兴男水性虽好,也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抓住了马娇娇,此处离岸不远,便要带着她往岸边游,可这马娇娇,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拼命抓住司马兴男的手,将她向下拖,她一时挣脱不了,呛了好几口水。
迷糊之间,她见到桓温游了过来,却绕过了她,抱住了不远的马娇娇。
明明,她离他更近的。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沉沉地昏了过去。
锦行表示不解,其实,以司马兴男的身手,可以顺水推舟很轻松地就将那个侍女一起丢下去,来个死无对证,让马娇娇跟着她拙劣的手段一起付之东流、一命呜呼。
慕八若有所思:“兴许,她还有所希冀呢。”
可惜,她这样渺茫的微小的希冀,终于葬送了肚中难得的骨血。
她被捞上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与之相反的,是她淡黄色罗裙上大片大片晕染开来的鲜血。
马娇娇的眉眼中透着藏不住的得意,哪里像是刚掉了孩子的模样,可是很快,她就乐不起来了,桓温在围观众人怜悯的目光中抱起了司马兴男,低声唤了一句:“娇娇。”
她终究没有听见。
司马兴男醒过来的时候,桓温没有离开、守在榻边,她仿似是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双一贯明亮的眸子蒙上了尘埃,黯淡了下来,不哭也不闹,看着桓温笑道:“驸马,可称心如意了?”
桓温的手便就停在了半空中,良久,并无言语,转身离去,他的脸色极不好看,背过身的时候,那双从未湿润过的眼眶,随着他的闭合,缓缓流下了一滴泪来,落在他的前襟上,嘴上却轻描淡写道:“很好。”